军用卡车碾过芜湖郊外的石子路时,林文澜正攥着李上校送的《现代陆军指挥手册》,指尖在“防御体系构建”那一页反复摩挲。车窗外的景象渐渐熟悉——江南的稻田虽已入秋,却仍带着几分绿意,田埂旁的稻草人披着褪色的军装,像极了前线站岗的士兵。他忽然想起出发前陈秀兰递来的陶罐,咸菜的咸香似乎还留在舌尖,心里的牵挂终于落了地。
“旅长,前面就是33旅的哨卡了!”司机是重庆特训营派来的老兵,指着前方路口的岗亭喊道。林文澜抬头,只见两个士兵握着步枪站在路障后,军帽上的帽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岗亭旁的木牌上用红漆写着“33旅防区,闲人免进”,正是他临走前特意让人立的。
卡车刚停稳,哨卡后的士兵就认出了他,其中一个年轻士兵激动地朝营地方向大喊:“旅长回来了!林旅长回来了!”声音刚落,营地门口就涌来一群人,赵大虎穿着沾满尘土的军装,快步走在最前面,老远就伸出手:“旅长,你可算回来了!这三个月,弟兄们都盼着你呢!”
林文澜握住赵大虎的手,只觉得对方的掌心粗糙又有力——这双手曾和他一起握过刺刀、扛过机枪,是过命的交情。“大虎,防线没出什么事吧?”他一边往营地走,一边急着问。赵大虎挠了挠头,笑着说:“放心,有我在,小鬼子没敢来硬的!就是松井联队换了个指挥官,叫佐藤大佐,最近总派侦察兵在咱们防线外晃悠,像是在打什么主意。”
话音刚落,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旁边传来,陈秀兰提着药箱走过来,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林少将,您回来了。这是咱们医疗队新熬的草药,治风寒的,您路上颠了这么久,喝点暖暖身子。”她递过来一个粗瓷碗,碗里的草药冒着热气,药香里混着几分甘草的甜味。林文澜接过碗,喝了一口,暖意从喉咙一直传到心口,他看着陈秀兰眼角的细纹——这三个月,她怕是也没少操心伤员的事。
回到旅部营帐,林文澜第一件事就是召集核心军官开会。营帐里的作战地图比他走时更新了不少,红笔标注的日军阵地多了三个,蓝笔圈出的防御要点也增加了两处。李大海站在地图旁,手里拿着铅笔,见林文澜进来,立刻汇报:“旅长,佐藤接手松井联队后,在芜湖东北的茨港增了一个炮兵阵地,还调来了两辆九七式坦克,看样子是想跟咱们硬碰硬。”
林文澜走到地图前,手指落在茨港的位置:“茨港离咱们马鞍山主阵地只有十五公里,炮兵能直接打到咱们的战壕,必须想办法解决。”他顿了顿,想起特训班学的“装甲部队协同防御”,继续说,“我在重庆学过德军的反坦克战术,咱们可以在马鞍山前的开阔地挖三道反坦克壕,第一道灌满水,第二道埋地雷,第三道设鹿砦,再在壕沟两侧修侧射火力点,用重机枪和迫击炮交叉掩护——这样就算日军坦克冲过来,也得陷在这儿。”
赵大虎皱了皱眉:“旅长,挖三道壕沟得不少人手,咱们现在除了防守的士兵,能抽调的人不多啊。”林文澜早有打算,他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和地方乡绅协商的结果:“我已经让文书联系了芜湖周边的百姓,他们愿意来帮忙——之前咱们把缴获的粮食分给他们,现在正是军民一心的时候。另外,师部调过来的那个团,让他们负责茨港方向的侦察,摸清日军炮兵的部署规律。”
接下来的半个月,芜湖防线热闹了起来。百姓们推着独轮车、扛着锄头来挖壕沟,老人和孩子帮忙送水送干粮,陈秀兰的医疗队也没闲着,不仅要照顾伤员,还要教百姓们简单的救护知识——万一打仗时士兵受伤,百姓能先帮忙包扎。林文澜每天都在工地上来回奔波,一会儿指导士兵调整火力点的位置,一会儿跟乡绅商量物资供应,晚上还会召集军官讲特训班的课程,把“现代战役指挥”“情报分析”的知识一点点教给他们。
有天晚上,李大海拿着笔记本找到林文澜,挠着头说:“旅长,你讲的‘后勤梯次补给’我还是没太懂,咱们的弹药库要是被日军炸了,咋整啊?”林文澜笑着把他带到营帐外,指着远处的三个土坡:“看见没?咱们把弹药库分三个地方藏,主库在马鞍山后面的山洞里,前库在清水河的芦苇荡里,备用库在百姓的地窖里——就算主库被炸,前库和备用库也能撑三天,这就是梯次补给。”李大海恍然大悟,赶紧把这点记在笔记本上,还在旁边画了个小山洞。
就在防线逐渐加固时,日军的动作越来越频繁。一天清晨,负责侦察的士兵抓了个日军侦察兵,押到旅部时,那侦察兵还在挣扎,嘴里喊着日语。林文澜想起特训班学的“情报研判”,让懂日语的文书先审问,自己则翻看侦察兵身上的东西——一张皱巴巴的地图,上面用铅笔圈着马鞍山主阵地的位置,还有一张纸条,写着“十月初五,主攻马鞍山”。
“旅长,审出来了!”文书快步走进来,语气急促,“这侦察兵说,佐藤计划在十月初五发动进攻,用坦克突破马鞍山防线,还要趁机救走松井一郎!”林文澜的眼神瞬间变得严肃,他走到地图前,用红笔圈出十月初五的日期:“通知各营,从今天起进入一级戒备,马鞍山阵地加派两倍岗哨,松井一郎的牢房外再埋一层地雷,绝不能让日军得逞!”
当天下午,林文澜特意去了关押松井一郎的牢房。牢房建在营地深处的山洞里,外面围着三层铁丝网,铁丝网外是地雷阵,守卫的士兵都拿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林文澜透过铁栏往里看,松井一郎坐在稻草上,脸色苍白,见他进来,突然站起来,眼神凶狠:“林文澜,你们中国人赢不了!佐藤大佐会救我出去,到时候我要把你们33旅全部杀光!”
林文澜冷笑一声,转身对守卫的班长说:“把他的手铐再紧一紧,每天只给一顿饭,别让他有力气闹事。”说完,他又检查了地雷阵的引信,确认每颗地雷都能正常引爆,才放心离开。走到洞口时,他看见陈秀兰正带着医护兵给守卫的士兵换药,她抬头看见林文澜,轻声说:“林少将,要是打仗了,医疗队会跟在前线,您放心,我们不会拖后腿。”
林文澜点了点头,心里一阵温暖。他知道,这场仗不好打——日军有坦克、有重炮,而33旅只有少量反坦克步枪和迫击炮,但他更知道,自己身边有赵大虎、李大海这样的弟兄,有陈秀兰这样的百姓支持,还有在特训班学到的战术,就算日军来势汹汹,他们也能守住芜湖。
十月初四的晚上,芜湖下起了小雨。林文澜站在马鞍山主阵地的战壕里,雨水打湿了他的军装,却浇不灭他心里的斗志。战壕里的士兵们正擦拭着武器,有的在检查弹药,有的在啃干粮,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坚定。赵大虎走过来,递给他一件蓑衣:“旅长,天凉,披上吧。明天小鬼子要来,咱们得养足精神。”
林文澜接过蓑衣,披在身上,看着远处日军阵地的灯火,轻声说:“大虎,明天咱们就用重庆学的战术,让小鬼子尝尝厉害。记住,不管他们怎么进攻,咱们都要守住阵地——这是咱们的家,不能让他们踏进来一步。”赵大虎用力点头,举起手里的步枪:“放心,旅长!有我在,阵地在!”
战壕里的士兵们听到这话,都举起武器大喊:“阵地在!阵地在!”声音在雨夜里回荡,穿透了薄雾,传到了远方的稻田里,传到了百姓的村庄里,也传到了日军的阵地里——那是33旅的誓言,是中国人的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