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护城河的午后,阳光被揉碎在浑浊的河水里,泛着油腻的光。林风站在桥洞入口,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裤脚往上爬——明明是初秋,这里却冷得像深冬,河风裹着水汽扑在脸上,带着股若有若无的哭声。
“林队,你看那雾。”赵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铠甲片上凝着层白霜,手里的长刀泛着淡淡的阳气,“不对劲。”
林风抬头,只见桥洞深处飘着团灰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雾里隐约有个佝偻的身影在晃,哭声就是从那里来的。更诡异的是,河水竟在往桥洞里倒灌,浪头拍打着石壁,却没溅起半点水花,反而被雾吸了进去,像是有只看不见的手在引水。
“刚才有个卖菜的大妈路过,走到洞口就晕了。”一个摆摊的大爷凑过来,指着桥洞连连摆手,“邪门得很!这几天总这样,一到中午就起雾,还能听见有人哭,像个女人在找娃。”
找娃……林风摸出考核名录,第二页“刘婶”的名字在光里泛着幽蓝。资料里写着,刘婶的儿子小勇五年前在这护城河溺水,尸体三天后才找到,刘婶受不了打击,没多久也病世了,临死前还念叨着“小勇怕冷,没人给他送棉衣”。
“是她的执念引的阴气。”林风握紧镇魂令,令牌的青光在雾前晃了晃,竟被雾挡了回来,“这雾是‘阴雾障’,她把自己的魂体和河水的阴气缠在一起了。”
“我来劈开它!”赵武上前一步,长刀出鞘,刀光带着股锐劲,直劈向雾障。“咔嚓”一声,雾障被劈出条裂缝,阳光照进去,却瞬间被黑雾填补,裂缝里传来更凄厉的哭声,河水倒灌得更急了,浪头差点漫过林风的鞋。
“别硬来!”林风拉住赵武,“她的执念在‘找儿子’,硬劈只会让她更激动。”他往桥洞里走,河水在脚边打转,泛着黑亮的光,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水下拉扯。
走了约莫十米,林风的脚踢到个硬东西。他弯腰捡起,是个破旧的红色救生圈,圈上还沾着块暗褐的痕迹——是血!林风的心跳漏了一拍,这应该是小勇溺水时用的救生圈,上面的血渍怕是当时磕碰留下的。
“小勇的……”桥洞深处的雾突然翻腾起来,那个佝偻的身影慢慢显形——穿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褂,头发乱得像枯草,眼睛哭得红肿,正是刘婶的魂体。她的手死死抓着救生圈,指甲缝里嵌着河泥,魂体周围的阴气凝成无数只小手,往林风怀里抓,像是在抢救生圈。
“你把它还给我!”刘婶的声音尖锐得像破锣,“那是小勇的!他怕冷,我要给他送去!”
“刘婶,你听我说。”林风把救生圈轻轻放在地上,尽量让声音柔和,“小勇已经不在了,你这样守着,他也不安心。”
“你骗人!”刘婶的魂体猛地扑过来,阴气凝成的手往林风脸上抓,“小勇只是迷路了,我要等他回来!他说过要陪我过年的!”
赵武想上前,被林风按住。他从兜里摸出手机,点开之前从警局档案库调的资料——是小勇的死亡证明和骨灰寄存证。照片上的小勇穿着校服,笑得露出豁牙,寄存证上写着“南城公益骨灰堂,编号A-037”。
“你看。”林风把手机递到刘婶面前,“小勇的骨灰在这里,公益机构的人照顾得很好,每年清明都会有人给他献花。他不是迷路了,是去了另一个地方,在等你呢。”
刘婶的魂体盯着手机屏幕,红肿的眼睛里慢慢渗出泪,不是阴气凝成的,是真的泪。她的手颤抖着抚过屏幕上小勇的照片,指尖穿过手机,却像是摸到了儿子的脸,哭声渐渐低了,变成压抑的呜咽:“我就知道……他不会骗我……他只是怕我孤单……”
魂体周围的阴气开始散了,那些小手慢慢消失,河水倒灌的浪头也小了。刘婶捡起地上的救生圈,轻轻抱在怀里,像是抱着熟睡的小勇,转身往桥洞深处走。
“刘婶,你要去哪?”林风追问。
刘婶的魂体顿了顿,回头笑了笑,脸上的皱纹里淌着泪,却带着股释然:“我去给小勇送棉衣……他怕冷……”她的魂体渐渐透明,最后化作点点青光,往桥洞外飘去,救生圈掉在地上,瞬间被河水卷走,没留下半点痕迹。
林风的镇魂令突然亮了,正面浮现出第二个“渡魂印”,青光比刚才更亮些。他松了口气,刚想转身,突然觉得一阵眩晕,扶着石壁才站稳,额头渗出冷汗,掌心的阴差印记竟泛着淡淡的黑,像是被什么东西染了色。
“头儿,你没事吧?”赵武扶住他,眉头皱成个疙瘩,“这渡魂耗的阴气比上次多。”
林风摇摇头,指尖在石壁上擦了擦,无意间摸到个硬物。他低头一看,只见石缝里嵌着半张黄符,符上用朱砂画着“锁魂”二字,纹路歪歪扭扭,和陈玄的阴符完全不同,但透着股更邪门的阴气。
“这是什么?”林风用镇魂令把符挑出来,符纸一离开石缝,就“滋滋”冒白烟,像是怕见光。
“不是阴司的符。”赵武凑过来看,“也不是陈玄那伙人的。这符上的气……像是专门用来抓魂的。”
林风的心里咯噔一下。王伯说巷口有黑影找“能锁魂的东西”,现在桥洞又发现锁魂符——这两者之间肯定有关联。他把符纸收好,扶着石壁往外走,只觉得双腿发沉,比上次连续破三个凶案现场还累。
桥洞外的阳光正好,摆摊的大爷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雾散了?哭声也没了?”
林风点点头,往河边走。河水已经退了,露出湿漉漉的河床,上面留着串小小的脚印,像是个孩子光着脚走出来的。他摸了摸兜里的镇魂令,令牌上的“渡魂印”还在亮,可掌心的阴差印记,那点淡黑却没散。
“赵武,你有没有觉得……”林风顿了顿,斟酌着措辞,“这考核,好像有人在盯着我们?”
赵武的手按在刀柄上,眼神沉了沉:“刚才劈雾的时候,我好像看见桥对岸有个黑影,穿黑褂子,见我看他,一下子就没影了。”
林风的喉结滚了滚。黑影、锁魂符、越来越累的身体……这一切都在暗示,这场阎王考核,可能并不只是阴司对他的考验。他抬头往南城的方向看,天空中飘着朵黑云,正慢慢往市中心移动,像有什么东西在云里藏着。
“走,去下一个地方。”林风握紧镇魂令,令牌的青光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不管是谁在搞鬼,先把考核过了再说。”
赵武跟在他身后,长刀在衣摆下蹭出寒光。桥洞的石缝里,那半张黄符留下的印记还在,像个诡异的眼睛,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