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底的石阶湿滑得像抹了油,林风往下走时,镇魂令在掌心烫得发慌。阴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冷得像冰碴子往骨头缝里钻,石壁上渗着黑绿水,滴在地上发出“嗒嗒”声,像有人在暗处计数。
“头儿,下面有光!”阿杰的虚影从前面飘回来,魂体泛着淡白的光,“是聚阴珠的红光!”
林风加快脚步,转过最后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是个约莫半间教室大的石室,顶上挂着块巨大的钟乳石,石尖往下滴着水,在地上积了个小水洼。石室中央摆着个笼子,黑黝黝的,是用聚阴珠的碎片熔铸的,笼身上刻着“陈”字咒,红光顺着咒纹往下淌,像在流血。
笼子里蹲着七个小小的身影。
都是穿洗得发白的校服,最前面的小男孩梳着寸头,额角有块淡淡的疤——是小石头!他正用小手抓着笼栏,指节泛白,魂体淡得像层薄纸,仿佛风一吹就会散。旁边的小女孩扎着羊角辫,手里捏着块碎布,是小红给的布娃娃的衣角,她往林风的方向望,嘴张了张,发出细得像蚊子哼的声:“叔叔……救我们……”
“是七童魂!”小翠飘到笼子旁,捏着安魂香的手紧了紧,香头的青烟往笼子里钻,“他们的魂体快散了!聚阴珠在吸他们的阴气!”
林风蹲在笼子前,指尖碰着笼栏——聚阴珠的阴气像针一样扎手,笼栏上的咒纹还在发烫,显然刚被催动过。小石头看见他手里的镇魂令,眼里的光亮了些,往他面前凑了凑,小手从栏缝里伸出来,想碰又不敢碰:“叔叔……我姐姐呢?她是不是不要我了?”
“你姐姐在上面等你。”林风放轻声音,指尖顺着笼栏上的咒纹摸,“她让我来接你们回家。”
“真的?”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仰起脸,魂体因为激动微微发颤,“姐姐说要给我缝新布娃娃……”
林风的喉结滚了滚,没敢再说话。他摸出哑巴张给的破阵符,往笼栏上贴——符刚碰到栏杆,就“滋啦”冒起白烟,瞬间烧成了灰。
“聚阴珠的阴气太重,普通符破不了。”林风皱起眉,往笼底看——那里铺着层黑布,布上绣着七只小蛇,蛇眼是用阴尸血点的,正往笼子里渗着黑气。
“得先破掉布上的蛇纹。”小翠往黑布指,“那是锁魂阵的阵眼,破了它,笼子的阴气就散了。”
赵武举刀就想劈:“老子劈碎这破笼!”
“别碰!”林风赶紧拽住他,“聚阴珠遇强则强,硬劈会炸,伤着孩子!”
赵武悻悻地收了刀,往石室深处啐了口:“妈的,陈玄这孙子真会藏阴招!”
林风正琢磨着怎么破阵,石室角落的阴影里突然传来声笑。
“呵……林风,你终于来了。”
那笑声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又尖又冷,顺着阴气往耳朵里钻。林风猛地回头——只见道黑袍身影从阴影里慢慢走出来,是陈玄!他手里捏着根黑鞭,鞭梢缠着黑气,脸上带着种猫捉老鼠似的笑。
而他身边,站着个穿灰布衫的男人。
男人背对着林风,头发花白,梳得整整齐齐,后颈的衣领上别着块玉扳指,青绿色的,在昏暗的石室里泛着光——是师父!
林风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血液像被冻住了似的往头顶冲。他往前走了两步,声音发颤:“师父……”
男人慢慢转过身。
是师父的脸,却又不是。皮肤蜡黄得像张旧纸,眼睛睁着,瞳孔是浑浊的灰,没有半点神采,嘴角僵着,像被人用线牵着的木偶。他手里捏着串黑檀佛珠,珠子上的漆掉了大半,正是师父当年常盘的那串。
“你师父?”陈玄嗤笑一声,抬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现在该叫‘活傀儡’了。”他往林风面前走了两步,黑袍扫过地面,卷起股黑风,“十年前我就该把他炼成傀儡,偏偏他躲了十年,还好,终究是落到我手里了。”
“你对他做了什么?”林风攥紧镇魂令,指节发白,令牌的青光顺着掌心往上爬,几乎要炸开。
“也没做什么。”陈玄的手指在师父的扳指上划了划,笑得残忍,“就是用‘控魂术’封了他的三魂七魄,只留着副躯壳给我当助手。你看,他多听话,让他站就站,让他杀谁就杀谁……”
他突然抬手,黑鞭往师父背上抽了一鞭!
“啪!”
鞭梢的黑气钻进师父的衣服里,师父的身子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赫赫”的声,像有东西在里面堵着。他的头往下低了低,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没人看见——他的指尖悄悄动了动,往林风的方向指了指,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林风的心猛地一揪。
刚才那瞬间,他分明看见师父的眼里闪过丝青光!很淡,像流星划夜空,却真实存在。还有那指尖的动作——是在暗示什么?
“林风,别愣着了。”陈玄的黑鞭往聚阴珠笼子指了指,“你不是来救这些小崽子的吗?动手啊。”他往师父身后推了推,“让你师父也开开眼,看看他的好徒弟怎么救这些‘祭品’。”
师父的身子被推得晃了晃,却没倒。他的目光扫过笼子里的七童魂,又慢慢落到林风脸上,浑浊的瞳孔里似乎有什么在动,像结冰的湖面下藏着条鱼。
“叔叔……他好吓人……”笼子里的小石头往林风身后缩了缩,小手紧紧抓着笼栏,魂体因为害怕泛着淡灰的光。
林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他往石室墙上看——刚才没注意,墙上竟刻着行大字,是用阴火灼的:“七魂祭,阴阳通。”字迹歪歪扭扭,和《阴阳度魂录》缺角页上的注解一模一样!
原来陈玄早就计划好了——用七童魂当祭品,通过阴阳洞打通阴阳两界,引邪祟入阳间。
“陈玄,你休想。”林风举起镇魂令,青光顺着令牌往上爬,“今天我不光要救走孩子,还要带师父走。”
“带他走?”陈玄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笑得直不起腰,“你问问他愿不愿意跟你走!”他突然从怀里摸出个小鼓,黑黝黝的,鼓面上蒙着层薄皮,是用阴尸的皮做的,“咚——”
鼓声响的瞬间,师父的身子猛地一震,眼里的青光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种嗜血的红!他抬起头,盯着林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像头被激怒的野兽,往林风扑了过来!
“师父!”林风下意识地后退,却又硬生生停住——他不能躲,这是师父的躯壳!
“小心!”赵武举刀挡在林风面前,刀背往师父的胸口砸去,“他被控魂了!”
“当!”
刀背砸在师父胸口,发出闷响。师父的身子晃了晃,却没退,反而伸手抓住了刀背,指甲深深嵌进铁里,留下几道清晰的印子!
“他娘的!这傀儡劲儿真大!”赵武骂了句,使劲往后拽刀,却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石室中央的聚阴珠笼子突然“嗡”地亮了!
红光顺着笼栏往上爬,笼子猛地收紧,原本就细的栏缝变得更窄,几乎要嵌进孩子们的魂体里!
“疼!”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哭出声,小手往脸上捂,魂体被栏缝勒得变了形,“叔叔救我!”
“别慌!”林风往笼子冲,指尖碰着笼栏上的咒纹——这次他没用符,而是咬破了指尖,将血滴在咒纹上!
度魂血!
血滴落在咒纹上的瞬间,红光猛地一滞,笼栏上的“陈”字咒像被烫着似的扭曲起来,笼子竟微微松开了些!
“你敢用血破我的阵!”陈玄的脸色瞬间沉了,黑鞭往林风的手抽去,“找死!”
林风侧身躲开,指尖的血继续往咒纹上抹。他盯着笼子里的孩子们,又看了看被控魂的师父,心里的火和疼像两股浪,撞得他心口发颤。
“赵武,拦着师父!”林风喊,“小翠,往笼子上撒香灰!哑巴张,贴破阵符!阿杰,去撞钟乳石,让水滴得更急,冲散阴气!”
“得嘞!”五阴兵瞬间动起来——赵武举刀缠住师父,铠甲片撞得“哐当”响;小翠的安魂香灰往笼子上撒,青烟与红光撞出“滋滋”声;哑巴张往笼底的黑布上贴符,符光一亮,布上的小蛇纹冒起白烟;阿杰往钟乳石上撞,水珠“噼里啪啦”往下掉,像在下雨。
林风的指尖还在滴血,度魂血顺着咒纹往下爬,笼子的红光越来越暗,栏缝也越来越松。小石头趁机往栏外钻,小半个身子已经探了出来,却被突然收紧的栏缝又勒了回去,疼得他直哆嗦。
“再加把劲!”林风咬着牙,往笼栏上按了按镇魂令,“阴司在此,破!”
青铜令牌的青光裹着度魂血,猛地往笼栏里钻!
“咔嚓!”
聚阴珠笼子裂开道缝!
红光顺着裂缝往外冒,像被扎破的气球。孩子们的哭声突然停了,小石头愣了愣,又往栏外钻——这次,栏缝没再收紧,他的身子顺利地钻了出来,扑进林风怀里,魂体因为激动微微发颤。
“叔叔……”小石头的小手抓着林风的衣角,眼里的光亮得像星星,“我出来了……”
林风摸了摸他的头,往笼子里看——其他六个孩子也在往外钻,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跑得最快,手里还攥着那块碎布,往林风身后躲。
陈玄的脸色彻底黑了,黑鞭往师父的背上又抽了一鞭:“废物!连个孩子都拦不住!”
师父的身子猛地一颤,抓着刀背的手突然松了。他往笼子的方向看了眼,又慢慢转过头,盯着陈玄的后背,浑浊的瞳孔里,那丝青光又闪了闪。
林风的心跳漏了一拍。
师父刚才……是故意松手的?他的指尖之前指向的,不就是陈玄的后背吗?
难道……师父还有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