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夜已经深了,林风拖着灌了铅的腿走进公寓楼,楼道的声控灯亮了又灭,映得他脸色发白。
三天,二十三只魂,平均每天近八只,从民国老宅的老仆到工地亡故的工人,从未递出情书的学生到没见到孙子的老太太,每只魂都得解执念,每解一次,镇魂令的青光就弱一分,他的头就更晕一分。
掏钥匙时,手指抖得厉害,钥匙串“当啷”掉在地上。林风弯腰去捡,眼前突然一黑,踉跄着扶住墙,额头抵着冰凉的瓷砖,才勉强没倒下。楼道里的阴气顺着门缝往鼻腔里钻,带着股熟悉的腥甜——是渡魂时残留的怨气味,可今天这味里,好像多了点别的,像生锈的铁,又像腐烂的草。
推开公寓门,玄关的灯没开,借着窗外的月光,能看见茶几上摆着个保温杯——是老周前天送来的阳气水,说渡魂后喝能补阳气。林风走过去,想倒点水,手刚碰到杯子,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保温杯“哐当”掉在地上,阳气水洒了一地,在月光里泛着银光。
他扶住茶几边缘,指尖扫过桌角的镇魂令。令牌不知何时从兜里掉了出来,正面的“渡魂印”已经密密麻麻排了二十三道,背面的暗纹却在闪烁,像条受惊的小蛇,纹路里渗出丝丝黑气,与他掌心的阴差印记隐隐相连。
“怎么回事……”林风喃喃自语,想拿起令牌,手腕却软得像面条。他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耳边竟响起无数细碎的哭声——不是刚渡完的魂,是更久远的,像来自阴司深处,缠得人头疼。
就在这时,门铃“叮咚”响了,尖锐得像针。
林风猛地睁眼,挣扎着去开门。门外站着张海峰,手里拎着个保温桶,鼻尖冻得发红:“林队,给你带了羊肉汤,老周说你最近肯定没好好吃饭。”他往里瞥了眼,看见地上的水渍和林风苍白的脸,眉头瞬间拧成疙瘩,“你怎么了?脸白得像纸!”
“没事,可能有点累。”林风想关门,却被张海峰按住门框。老张的手劲大,直接把他扒拉到一边,走进公寓,弯腰捡起地上的保温杯:“阳气水都洒了?你到底几天没休息了?”
“就……处理旧案,熬了几个夜。”林风含糊道,不想提考核的事。阴司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免得牵连他们。
“放屁!”张海峰把保温桶往茶几上一墩,汤洒了点在桌上,“处理旧案能累成这样?你看你手抖的!”他伸手去摸林风的额头,指尖刚碰到,就猛地缩回,“怎么这么凉?跟死人似的!”
“真没事……”
“少废话!”张海峰不由分说,拽起林风的胳膊就往门外走,“老周在楼下等着呢,他说你最近肯定阴气入体,必须去医院查!”
林风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口袋里的考核名录掉了出来,纸页在地上散了一地。最上面的一页,原本标注“待渡”的名字旁,不知何时多了道红痕,而最后五页,整页都泛着淡淡的红,像被血浸过。
“这是什么?”张海峰弯腰去捡,却被林风抢先一步按住。
“旧案的卷宗摘要。”林风把名录胡乱塞回口袋,心跳得厉害——还好老张没看见上面的“鬼魂名录”字样。
张海峰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只是拽着他的胳膊更紧了:“走,医院。”
楼下,老周正站在警车旁,手里拎着个仪器箱,看见他们下来,赶紧迎上去:“林队怎么样?我就说让你别硬撑,渡魂耗阳气,你这三天顶别人半个月的量……”话说到一半,突然闭了嘴,飞快地瞥了眼张海峰。
老张没注意他的话,把林风塞进后座,对老周说:“开车!去第一医院!”
警车驶离公寓楼时,老周悄悄打开了仪器箱里的阴气检测仪。屏幕上的指针微微跳动,显示公寓楼的阴气浓度比正常值高30%,而在“残留阴气成分”一栏,跳出行小字:含极淡“噬灵味”,疑似与阴邪法器相关。
老周的眉头皱了皱,悄悄把检测仪收起来。噬灵味……这东西他在陈玄的聚阴珠上见过,是能吞噬魂体和阳气的邪味。林风渡魂的地方,怎么会有这味?
“林队,你最近渡魂,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东西?”老周状似随意地问,眼睛却盯着后视镜里的林风。
林风靠在后座上,脸色依旧发白,闻言愣了愣:“奇怪的东西?比如……锁魂符?”他想起王伯巷口的黑影,桥洞的黄符,还有刚才名录上的红痕。
“锁魂符?”老周的声音提高了些,“什么样的?是不是黄纸朱砂,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锁魂’二字?”
林风点头。
老周的脸色沉了下来,没再说话,只是握紧了方向盘。张海峰从副驾回头,看了看林风,又看了看老周,眉头皱得更紧:“你们俩打什么哑谜?什么锁魂符?林风,你到底在查什么案子?”
“就是……之前陈玄的余党,可能还有漏网的,在搞些阴邪的东西。”林风含糊道,不想把老张卷进阴司的事里,“我顺道查了查。”
张海峰显然不信,但看林风疲惫的样子,终究没再追问,只是从兜里摸出包糖:“含块糖,补充点能量。到了医院,该查什么查什么,别硬撑。”
林风接过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却压不住喉咙里的腥甜——刚才眩晕时,好像咬破了嘴角。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考核名录,指尖能感觉到最后几页的红痕,像在发烫。
警车驶进医院停车场时,林风抬头往公寓楼的方向看。夜色里,那扇亮着灯的窗户旁,似乎有个黑影一闪而过,快得像错觉。他握紧了兜里的镇魂令,令牌的暗纹还在闪,掌心的阴差印记,那点淡黑好像更浓了。
老周说得对,这三天的渡魂,确实不对劲。那些魂的执念好像比名录上标注的更深,渡的时候总觉得有股无形的力在拉扯,耗的阳气也比平时多得多。还有那噬灵味,那红痕,那黑影……
林风深吸一口气,跟着张海峰走进急诊楼。他知道,这场考核,恐怕从一开始,就不只是阴司对他的考验。有人在暗中搞鬼,而他,必须在撑不住之前,找出那个人。
急诊室的灯光亮得刺眼,林风坐在长椅上,看着张海峰跑前跑后地挂号,老周在一旁低声打电话,大概是在联系相熟的医生。他摸了摸兜里的镇魂令,令牌的温度比平时低,像在提醒他,真正的麻烦,可能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