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案审计”之功,让和嫔乌雅氏之名在前朝后宫都引起了不小的波澜。虽然后妃不得干政是铁律,但一位能协助皇帝整肃内廷、节省靡费的妃嫔,无疑是大局所需的“贤内助”。康熙对清悦的赏识已毫不掩饰,赏赐之外,允她随时可查阅内务府非机密旧档的特权,更是一种无形的信任与授权。
胤禛在承乾宫的学习也步入正轨。贵妃佟佳氏出身名门,学识渊博,对胤禛的启蒙教育极其重视,严格按照皇室规矩,从《三字经》、《百家姓》开始,要求背诵默写,一丝不苟。清悦每日傍晚接回儿子时,都能感觉到小家伙眉宇间那份超越年龄的紧绷与疲惫。
这夜,胤禛洗漱后并未立刻睡去,而是坐在小书案前,对着烛光,小眉头紧锁,嘴里无声地念念有词,小手还在桌上比划着。清悦走近一看,是在默写白日所学的篇章,有一个字总是写错,急得他鼻尖都冒了汗。
“禛儿,怎么了?”清悦柔声问道。
胤禛抬起头,小脸上满是沮丧:“额娘,这个‘孝’字,先生讲过的,儿子总是写不好那一钩,贵妃娘娘明日要检查的……” 他才多大点的人,言语间已带上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焦虑。
清悦心中一阵酸软。她拿起笔,没有直接纠正,而是将儿子揽在怀里,握着他的小手,一边在纸上慢慢写着,一边轻声说:“你看,这一笔,要像小鸟回头唤它的同伴,自然就勾过去了。写字不急,咱们慢慢来。额娘小时候学写字,也总是写不好呢。”
她刻意放慢了速度,让笔触显得圆润柔和,不再那么僵硬。胤禛跟着她的力道,试了几次,果然顺溜了许多,小脸上顿时阴转晴。
“额娘真厉害!”
清悦摸摸他的头:“不是额娘厉害,是禛儿自己找到了感觉。读书写字是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明白其中的道理。比如这个‘孝’字,为什么要这样写?它告诉我们,子女要敬爱父母,就像笔画之间相互支撑一样。”
她没有长篇大论,只是用孩子能理解的方式,将枯燥的文字与具体形象、简单道理联系起来。胤禛似懂非懂,但眼神亮晶晶的,显然比单纯死记硬背多了几分兴趣。
此事给清悦提了醒。皇子的教育固然严格重要,但若一味高压,扼杀了孩子的天性和思考能力,未必是好事。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在胤禛回到永和宫后,对他进行一些“课外补充”。
她不再仅仅询问他背了多少书,写了多少字,而是会问他:“今日先生讲的故事里,你最喜欢哪个人物?为什么?”“若是你遇到书中那样的情况,会怎么做?”
起初,胤禛有些茫然,习惯了标准答案的他,不太理解额娘为何总问这些“奇怪”的问题。但清悦极有耐心,引导他表达自己的想法,无论对错,先给予鼓励,再慢慢探讨。
她还利用协理宫务之便,偶尔带胤禛去内务府的作坊外围看看(保持安全距离),让他知道身上穿的绸缎是如何织就,用的瓷器是如何烧制;在御花园散步时,也不再只是赏花,会指着不同的植物告诉他名称、习性,甚至讲讲与之相关的诗词典故或民间传说。
这些活动,与其说是学习,不如说是游戏和探索。胤禛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与求知欲,常常追着清悦问个不停。清悦则凭借远超这个时代的知识储备和引导技巧,深入浅出地为他解答,潜移默化地拓宽着他的眼界和思维。
一次,康熙来永和宫,正听到胤禛在向清悦描述工匠烧制琉璃瓦的过程,虽童言稚语,却逻辑清晰,甚至能说出“火候”、“釉色”等词,不禁讶异:“这些都是谁教他的?”
清悦忙回道:“皇上,无人特意教导。只是前几日带他去内务府路过作坊,他好奇问起,嫔妾便根据所知略讲了讲,没想到他竟记住了。”
康熙看着儿子亮晶晶的眼睛和与年龄不符的表述能力,再看向清悦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深思与探究。他并未多言,但此后,偶尔也会在考较胤禛功课时,问一些超出书本的、需要稍加思考的问题。
清悦知道,自己这种“素质教育”的试水,风险与机遇并存。过于标新立异可能引来非议,尤其是在规矩森严的宫廷。但她更明白,未来的九龙夺嫡是何等惨烈,一个只会死读书、缺乏独立思考和广阔视野的皇子,很难在那样复杂的环境中立住脚。
她要在不违背皇家教育大纲的前提下,悄悄为胤禛注入一些不一样的“营养”。这不仅仅是知识的拓展,更是思维方式、观察能力和人文素养的早期启蒙。
这条路无人走过,她需得如履薄冰,却又必须坚定地走下去。为了胤禛的未来,她愿意做那个在规矩边缘小心试探的先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