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圃里的“有机蔬菜”味道过于刺激,后劲十足。
陈狗剩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像是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摇滚音乐会,各种药力与毒力在他体内互相顶牛。
一会儿是血斑蕈带来的迷幻重金属,一会儿又是断肠草引发的死亡摇滚。
搅得他气血翻涌,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像个刚从“电疗室”出来,腿脚还不大利索的重症患者。
“这医院的营养科,路子太野了。”
他一边走,一边揉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肚子,小声嘟囔,“新品研发不搞临床试验就直接给病友吃,出了医疗事故算谁的?回头必须去院长信箱实名举报。”
他晃晃悠悠地走出杂草丛生的废圃,拐上了一条通往杂役区宿舍的青石小径。
这条路平日里人来人往,此刻却因他之前“百草试毒”的惊悚壮举而变得有些冷清。
偶尔有几个杂役远远看到他,都像见了鬼一样,忙不迭地绕道而行。
陈狗剩对此毫无察觉,他只觉得“今天医院放风的人真少,清静”。
就在他晃神之际,一个身影迎面大步走来。
来人身着青色外门弟子服饰,身形高大,面容倨傲,正是途径此地,准备去任务堂办事的炼气五层外门弟子,铁山。
铁山此人性格暴躁,平日里在外门便作威作福,对杂役弟子更是视若猪狗,颐指气使。
此刻他心中正因一件差事办得不顺而憋着一肚子火,走路也是横冲直撞,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
陈狗剩正低头研究自己鞋上沾的烂泥,没注意前方。
铁山则压根没把一个脏兮兮的杂役放在眼里。
于是,在这条并不算狭窄的小径上,两人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
“砰”的一声闷响。
陈狗剩被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铁山的身形只是晃了一下,但那身干净的青色道袍,却被陈狗剩身上不知蹭了多久的油污蹭上了一大块黑印,格外刺眼。
铁山的脸色瞬间阴沉起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道袍上的污渍,又抬眼看了看眼前这个眼神涣散、满脸无辜的疯子,心中的无名火“蹭”地一下就窜了起来。
“狗东西,走路不长眼?”
铁山的声音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一个区区杂役,蝼蚁般的存在,竟敢冲撞他,还弄脏了他的衣服,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陈狗剩稳住身形,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怒容的“新病友”,皱起了眉头。
“你这人怎么回事?碰瓷啊?”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我告诉你,我可是有医保的!再说了,这走廊这么宽,你非往我身上撞,是不是有什么妄想症?觉得我是你失散多年的亲爹?”
“你找死!”
铁山被他这番疯话气得七窍生烟,再也懒得废话。
他眼中凶光一闪,体内炼气五层的灵力瞬间提起,一只蕴含着磅礴力道的手掌,带着尖锐的破风声,毫不留情地朝着陈狗剩的脸颊狠狠掴来!
这一掌,他用了七分力,足以将一个炼气三层的修士扇得脑浆迸裂,死的不能再死。
在他看来,下一秒,这个不知死活的疯子就将化为一滩肉泥。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铁山的手掌即将扇中陈狗剩的瞬间,陈狗剩体内那些正在激烈冲突的药力与毒力,恰好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点,又瞬间失衡。
一股剧烈的绞痛从他腹部传来,让他不受控制地“哎哟”一声,身体猛地一歪,脚下一个踉跄,恰到好处地向旁边倒去。
铁山那势在必得的一掌,擦着他的头皮而过,狠狠地扇在了空处!
因用力过猛,铁山自己的身形也一个趔趄,门户大开。
陈狗剩在踉跄中为了保持平衡,胡乱地挥舞着手臂。
他那只弯曲的手臂肘部,就这么毫无章法地、歪歪扭扭地,却又精准无比地,重重撞在了铁山因前冲而暴露出来的肋下软肋之上。
这一撞,力道不大,甚至有些绵软。
但,接触,发生了。
肘部接触铁山身体的瞬间,系统启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铁山脸上的暴戾与狰狞瞬间定格,如同被冰封的湖面。
他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身体僵硬得像一截木桩。
周围零星几个远远看到这一幕、本以为疯子死定了的杂役,都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冰面碎裂。
铁山眼中的凶光如被狂风吹灭的烛火,迅速黯淡、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纯粹的、孩童般的茫然与痴傻。
他缓缓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被撞中的肋下,又抬起头,看向陈狗剩,脸上那狰狞的肌肉开始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扭曲、放松。
最终,他的嘴角咧开一个天真无邪的、憨厚的笑容。
一缕晶莹的口水,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滑落,在下巴处拉出一条长长的、亮晶晶的丝线。
“嘿嘿……”
铁山痴痴地傻笑起来,口中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含混的音节。
“仙子……我的仙子……”
他眼中泛起迷离的、幸福的光,仿佛看到了什么绝世美景,伸出双手,对着空无一物的空气,做出一个虚抱的姿势,整个人都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死寂。
小径之上,针落可闻。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杂役,都感觉自己的大脑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发生了什么?
炼气五层的外门师兄,铁山,那个一言不合就敢打断杂役手脚的煞星,就这么……被一个疯子……用胳膊肘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就疯了?
这算什么?邪术?诅咒?还是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大神通?
他们的世界观,他们对力量、对境界的认知,在这一刻被这荒诞无比的场景冲击得支离破碎。
陈狗剩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撞得有些发麻的胳膊肘,看着眼前这个流着口水、对着空气傻笑的“新病友”,叹了口气。
“唉,又一个。”他摇了摇头,“病情看起来比刚才那几个还严重,都出现幻觉了。看来医院的治疗方案得更新换代了。”
就在他感慨的瞬间,一个精致的白玉瓷瓶,从痴傻的铁山身上“掉”了出来,骨碌碌地滚到他脚边。
系统,完成了它的窃取。
陈狗剩弯腰捡起瓷瓶,拔开塞子闻了闻,一股精纯的丹药香气扑鼻而来,比他之前“捡”到的任何一种“糖豆”都要浓郁。
“哟,掉糖了?还是高级水果硬糖。”他满意地将这瓶聚气丹揣进怀里。
他不再理会那个还在原地拥抱“仙子”的铁山,也无视了周围那些已经石化、看向他如同在看神魔的杂役们。
他绕开傻笑的铁山,迈开步子,继续自己寻找“舒适床位”的旅程。
在他转身离开的刹那,他体内那些因刚才轻微碰撞而被刺激到的、驳杂不堪的能量,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又如同百川归海般,终于水到渠成地汇聚在一起,悍然冲破了那层薄薄的境界壁垒!
嗡——!
一股远比之前强横的气息自他体内一闪而逝。
炼气三层!
那股气息只是短暂地外放了一瞬,便被他体内自行运转的《敛气术》和系统的力量悄然掩盖,再次变得模糊不清,与寻常杂役无异。
但他自己,对此毫无察觉。
他只是觉得,刚才那一撞,似乎把自己那“吃坏了的肚子”给撞通了,现在浑身舒坦,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身后,只留下一个对着空气傻笑的、炼气五层的外门弟子,和一群在风中凌乱、道心萌生裂痕的杂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