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之的匿名纸鹤,如同一根淬了剧毒的引线,无声无息地,点燃了外门丹房副管事钱执事心中那早已干涸、只剩下贪婪残渣的火药桶。
钱执事,炼气九层巅峰,距离筑基只有一步之遥,却也是一道天堑。
他被困在这个境界太久了,久到足以让任何希望都化为绝望,让任何理智都屈服于疯狂。
上古丹师传承?失传丹方?
对于一个即将寿元耗尽的老人来说,这真假难辨的消息,不啻于九天之上降下的唯一仙音。
他没有带任何手下,机缘,必须独吞!
他身形如电,如同一头嗅到了血腥味的秃鹫,悄无声息地降临在了杂役区后山这片被遗忘的角落。
他强大的神识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瞬间笼罩了方圆数里。
很快,便锁定了一个正在为“早餐口感太差”而唉声叹气的、气息古怪的身影。
……
陈狗剩正坐在他那“开心农场”的荆棘丛前,嘴里还残留着铁荆棘果那又苦又涩的怪味,让他心情很不好。
“医院的营养科,绝对吃了回扣。”他小声嘟囔。
“这新品种水果,不仅难吃,还硬得硌牙,差评!”
就在他准备起身,去“投诉”的路上顺便找点别的“零食”时,一道阴冷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他面前。
来人身着华丽的丹房执事服饰,面容瘦削,鹰钩鼻,一双眼睛如同毒蛇,死死地锁定着他。
那股属于炼气九层巅峰的强大威压,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陈狗剩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穿着“高级白大褂”、表情比护士长还严肃的“新医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你……你谁啊?”
钱执事没有理会他的疯话,那双贪婪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将陈狗剩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
气息驳杂,修为不过炼气四层,神情疯癫,看起来……平平无奇。
但他腰间那鼓鼓囊囊的储物袋,以及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被敛气术和系统掩盖下的、远超同阶的灵力底蕴,却让钱执事心中的贪火烧得更旺了。
“杂役!站住!”钱执事的声音沙哑而又威严,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本执事乃丹房副管事,例行抽查弟子是否私藏、滥用丹药。将你身上所有的储物袋,都交出来,接受检查!”
陈狗剩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即一脸的莫名其妙。
“药检?”
他歪着脑袋,眼神里充满了对“体育赛事”的联想。
“奥运会还是世界杯?我可没吃兴奋剂啊,就吃了口烂苹果,还是医院发的,有质量问题的那种。”
钱执事的耐心本就稀薄,被他这番疯话一搅,更是荡然无存。
“少废话!”
他眼中凶光一闪,懒得再伪装,身形一晃,干枯的手爪如同一只铁钳,直接抓向陈狗剩腰间那个最鼓的、曾属于柳烟的储物袋!
他要的,根本不是检查,而是赤裸裸的抢夺!
陈狗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去护自己的“慰问品大礼包”。
钱执事的手,抓住了陈狗剩的胳膊。
一瞬间的接触。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钱执事脸上的狞笑与贪婪,如同被冰封的湖面,瞬间凝固。
他那属于炼气九层巅峰的、强大的神魂,在接触到系统那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致的混乱与癫狂意念的刹那,如同纸糊的堤坝,被决堤的江河悍然冲垮!
他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变形、崩碎!
那脏兮兮的疯子,那黑乎乎的荆棘丛,那灰蒙蒙的天空……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光怪陆离的、由无数天材地宝构成的梦幻仙境!
一株株千年血参在地上扭动着,如同跳舞的红色精灵。
一朵朵散发着七彩霞光的蕴神花在空中飘浮,如同绚烂的云霞。
甚至连脚下的泥土,都变成了一颗颗滚圆饱满、散发着诱人丹香的极品灵丹!
“宝藏……哈哈哈!都是我的!”
钱执事的眼中爆发出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炽热、更加疯狂的贪婪。
但这份贪婪,已不再属于一个修士,而是一个彻底的疯子。
他松开手,不再理会陈狗剩,而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双手如同最疯狂的鼹鼠,开始奋力地刨挖着身下那片坚硬的泥土。
“千年血参!是我的!哈哈哈!还有这颗……这是传说中的九转还魂丹!发了!我发了!”
他一边挖,一边发出癫狂的大笑,指甲在与碎石的摩擦中崩裂、出血,他却毫无察觉。
只是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将挖出的泥土和石子塞进嘴里,嚼得嘎嘣作响,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美味。
陈狗剩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一脸的嫌弃与不解。
这个新来的“高级医生”,怎么说着说着就犯病了?
“这医生瘾头比我还大?”
他摇了摇头,看着在地上疯狂刨土、还往嘴里塞泥巴的钱执事。
“挖野菜上瘾?还生吃?太不讲究卫生了。算了,不打扰他搞副业了。”
就在他感慨的瞬间,一个精致的白玉瓷瓶,无声无息地从那个已经彻底陷入自己幻想世界、手舞足蹈的钱执事怀里“掉”了出来,滚落在他脚边。
系统,完成了它的窃取。
陈狗剩弯腰捡起瓷瓶,拔开塞子闻了闻,一股比之前任何“糖豆”都更加精纯、更加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
“哟,挖野菜还掉装备?”他满意地将这瓶品质上乘的“培元丹”揣进怀里。
“看来这新来的医生,还挺大方的。”
钱执事疯癫的动静,很快便引来了附近一些胆大的、在暗中窥伺的杂役弟子的注意。
他们远远地看着,当他们看清那个在地上刨土吃土、状若疯魔的人,竟是外门丹房位高权重的钱执事时,一个个都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又疯了一个!
而且这次疯的,是炼气九层巅峰的大人物!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汇聚到了那个一脸无辜、正准备溜达走人的陈狗剩身上。
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尊行走的、不可名状的邪神。
远处的阴影里,任平之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脸上的阴冷笑容早已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极致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炼气九层……连一招都没出,就疯了。
这个怪物……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任平之再也不敢有半分停留,他死死地攥紧手中的母石,转身便如丧家之犬般,头也不回地遁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他的“借刀杀人”计,成功了,又似乎……彻底失败了。
陈狗剩不再理会身后那场由他亲手导演、却又毫不知情的闹剧。
他揣着那瓶新的“高级糖豆”,绕开那个还在疯狂“寻宝”的钱执事,在众人那如同躲避瘟神般的目光中,哼着小曲,大摇大摆地走了。
身后,只留下一个彻底疯癫、颜面尽失的丹房执事,和一群三观尽碎、道心萌生裂痕的围观群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