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婢女红着脸，磕磕巴巴地解释清楚何为月事，以及女子在此期间会有的反应和注意事项后。
谢允之那张俊美张扬的脸，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得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根！
他…他刚才……都问了些什么蠢问题？！
婢女说完，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
“小侯爷，里面那位姑娘说……请陆公子进去一下。”
婢女的目光在脸色铁青的阙一和神色平静的陆柏卿之间转了转，似乎不确定哪一位才是陆公子。
她心里暗自嘀咕：
小侯爷素来是个任性胡闹的主儿，这该不会是看人家姑娘貌美，把已经有夫婿的姑娘给强抢回府了吧？
这抢就抢了，怎么还把人家夫婿也给一并抓回来了？
这……这也太癫了吧！
陆柏卿在谢允之复杂又带着点审视的注视下，坦然自若地推门进了房间。
门没有被关上，似乎是为了避嫌。
“那个姓陆的，到底是什么人？”
谢允之盯着关上的房门，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一旁的阙一。
他等了一会儿，没得到回应。
偏过头，看向像根柱子似的杵在廊下的阙一，不满地拧眉：
“喂！跟你说话呢！耳朵聋了不成？”
阙一语气不冷不热，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敌意：
“不知，小侯爷若是好奇，大可以自己进去问问。”
问问那个姓陆的，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狐狸精，这么会见缝插针。
房间内
宋姝菀抱着一个暖烘烘的汤婆子，倚靠在铺着柔软锦褥的沉香木拔步床上。
她换上了一身谢允之让婢女找来的干净寝衣，外面松松垮垮地罩着一件缥缈的轻纱外衫。
愈发显得她腰肢纤细，背影单薄，配上那略显憔悴的神色，莫名有种病态美，与平日里的明艳夺目截然不同。
她抬眸看向走进来的陆柏卿，直接问道：
“你怎会知道？”
虽然没有明说，但两人都心知肚明指的是什么。
陆柏卿恭敬地行了一礼，态度不卑不亢：
“望二小姐恕罪。在二小姐前往后院凉亭之时，在下无意间瞥见您衣裙后面……沾染了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殷红。”
他顿了顿，继续从容解释道：
“在下家中并无妻妾，亦无姐妹。只是有一次陪同母亲外出时，偶然见过母亲遭遇过与二小姐类似的意外，当时便见母亲饮了热羹，注意保暖后有所缓解。是以方才才斗胆猜测，并去寻了披风与热的甜羹来。”
他语气平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得清清楚楚，既表明了他并非是对女子之事了如指掌的浪荡子，又合理解释了他为何会懂得这些。
再加上陆柏卿生就一副正义凛然，如同悲悯佛子般的清俊面容，眼神澄澈，语气诚恳，怎么看都让人难以生出恶感。
宋姝菀听完，脸色缓和了些许，甚至还带着庆幸：
“我怎么会怪你。若不是你心细，察觉不对，我怕是要在那冰冷的石凳上硬撑到柒墨回来，不知还要多受多少罪。”
她顿了顿，恢复了几分平日里的骄矜姿态，抬了抬下巴：
“说吧，这次你帮了本小姐，想要什么赏赐？”
陆柏卿唇角轻轻扬起，那笑容如同初春时节暖阳破开冰层，瞬间驱散了他身上那若有若无的清冷疏离之感。
他凤眸微弯，里面盛满了温柔。
“二小姐是恩师的掌上明珠，能帮到二小姐，是在下的福分，岂敢奢求赏赐？”
他声音温和，态度谦卑。
宋姝菀点了点头，很是自然地接话：
“行，既然你不要，那本小姐就不勉强了。你也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内心oS：真是个傻子，本小姐难得开口许他一个赏赐，竟然还不要？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书生，没见过什么世面，不懂得抓住机会。
陆柏卿：“……”
他清晰地捕捉到了宋姝菀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对他不识抬举的淡淡嫌弃。
他唇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终究没再说什么，恭敬地行了一礼，退出了房间，并顺手轻轻带上了房门。
门外，谢允之抱着胳膊，状似漫不经心地随口问了一句：
“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陆柏卿脸上重新挂上那副温和无害的浅笑，对着谢允之微微颔首：
“这是我与二小姐之间的私事，恐怕……不便告知小侯爷。”
谢允之脸色一沉，面露不悦。
陆柏卿仿佛没有看到他的脸色，又缓声补充了一句，语气依旧谦和，内容却带着无形的壁垒：
“其中涉及女儿家私密之事，实在……不好说与外人听。”
外人两个字，他咬得微不可察，却像根小刺，精准地扎了一下谢允之。
谢允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张扬不羁的眸子此刻眯起，危险地盯着陆柏卿：
“外人？你一个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门生，跟本小侯爷说外人？”
陆柏卿神色不变，依旧是那副温润谦和的模样。
他微微颔首，语气平和：
“小侯爷息怒，在下只是陈述事实。二小姐千金之躯，有些事，确实不便为外男所知。”
他越是这般云淡风轻，谢允之心头那股无名火就烧得越旺。
这姓陆的，看着人模狗样，说话做事也挑不出错处，可偏偏每句话都能精准地膈应到他！
“好，很好。”
谢允之冷哼一声，抱着胳膊，上下打量着陆柏卿，试图从他身上找出点破绽，
“你倒是会替她着想。就是不知道你这份细心，是冲着宋尚书去的，还是冲着宋二小姐本人去的？”
这话问得就有些诛心了，几乎是在明指陆柏卿别有用心。
陆柏卿抬眸，目光清正，坦然迎上谢允之审视的视线：
“恩师待我恩重如山，二小姐是恩师爱女，在下自然敬重有加，不敢有丝毫逾越之心。倒是小侯爷，似乎对在下……颇有成见？”
他四两拨千斤，不仅撇清了自己，还把问题抛了回去。
谢允之一噎。
成见？
他当然有成见！
从看到这姓陆的抱着宋姝菀那一刻起，他看这小子就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尤其是宋姝菀那女人，平时对着自己不是横眉冷对就是冷嘲热讽，怎么到了这陆柏卿面前，就虚弱乖巧得跟只猫儿似的？
还私事？
还不好说与外人听？
他心里憋屈，却又没法直说，难道要承认自己是因为看到宋姝菀被别的男人抱着照顾所以不爽？
这话要是说出口，他谢小侯爷的脸往哪儿搁？
“成见？你也配？”
谢允之嗤笑一声，强行挽尊，
“本小侯爷只是看不惯有些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装模作样！”
陆柏卿闻言，不仅没生气，唇角反而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语气依旧温和：
“小侯爷慧眼如炬，在下受教了。”
他这副任凭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的姿态，让谢允之感觉自己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更是气闷。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先前进去伺候的一个婢女走了出来，对着谢允之行礼道：
“小侯爷，里面的姑娘说……想安静会儿，请诸位公子……移步外厅。”
这逐客令下得委婉，但意思很明确。
谢允之皱眉，探头想往房里看，却被婢女侧身挡住：
“小侯爷，姑娘已经歇下了。”
他只得悻悻收回目光，狠狠瞪了陆柏卿一眼，又瞥了眼像尊门神似的杵在廊下的阙一，没好气地一挥袖子：
“行了行了，都出去！别在这儿吵着她！”
说完，自己率先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外厅走去。
陆柏卿从容跟上，阙一沉默地走在最后。
到了外厅，谢允之兀自坐在主位上生闷气，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梨花木椅的扶手。
陆柏卿则安静地在下首坐下，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老僧入定。
阙一则直接站在了通往内室的入口处，抱着剑，闭目养神，用实际行动表示，我只听主人的，你们聊你们的，我守着门。
气氛一时间有些蜜汁尴尬。
谢允之的视线在陆柏卿和阙一之间扫了几个来回，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刚才婢女红着脸解释的那些话。
月事……女子每个月都会有的……还会腹痛，怕冷……不能沾凉水，要注意保暖，要喝热饮……甚至还会情绪不稳……
他活了十几年，还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如此详细地了解到女子的这种私密事。
以前哪里知道这些！
此刻，知道了，让他觉得既新奇又……有点莫名的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