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可知道，你如此行径，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灾祸吗？”
宋姝菀伸手指着那些面露惧色的难民，
“聚众闹事，往小了说是寻衅滋事，扰乱治安，往大了说，便可扣上意图不轨，冲击官眷的帽子！而对郡主不敬，便是对皇室不敬！这其中的罪责，姐姐你……担待得起吗？！”
此言一出，刚才还被煽动得热血上头的难民们顿时如冷水浇头，后怕不已。
他们之前只想着吃饱肚子，此刻才意识到，跟着闹事的下场可能是掉脑袋！
比起饿肚子，显然性命更重要！
宋姝菀这一番连消带打，先是指出宋姝静是任性妄为，不听父母之言才导致犯错，与尚书府无关，更与这些被救济的人无关，反而是宋姝静有意利用他们。
接着又严厉警告了继续闹事的严重后果，瞬间瓦解了刚刚凝聚起来的不安定因素。
宋姝静气得浑身发抖，难以置信地瞪着宋姝菀：
“我何时与父亲母亲赌气较劲了？你……你怎能如此信口雌黄，污蔑于我？！”
宋姝菀丝毫不以为意，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她自己很清楚，她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坏人。
“姐姐既然认识到错了，还是快快回府，好好想想该如何向婉清郡主请罪吧。”
宋姝菀语气关切，
“至于这施粥救济穷苦之人的善举，姐姐也不必忧心挂怀了。我们尚书府，会正式设立粥棚。母亲已经吩咐下去，会派得力可靠的人手来接手操办此事。”
这博取好名声的机会，如今，可不是你宋姝静的了。
费尽心机施粥做善事，结果却把自己做成了诈骗犯和煽动者，失去了赖以维系的光环，你这朵白莲花，也不过如此嘛。
宋姝菀不再看脸色铁青的宋姝静，转而面向那些惊魂未定的百姓，声音提高了些许，带着一种安抚却又疏离的意味：
“如今虽是春日，但早晚依旧寒凉。明日，我会从自己的私账里出钱，命人准备一批干净厚实的衣物，在此处发放，大家若有需要，皆可来领。”
众人闻言，眼睛顿时亮了！
谁还去管刚才尚书府大小姐委不委屈？
对于他们而言，谁能给他们实实在在的好处，谁就是活菩萨！
眼前这位貌若天仙，出手阔绰的二小姐，就是他们的新活菩萨！
“多谢二小姐！”
“二小姐菩萨心肠！”
欢呼和感激声瞬间取代了之前的骚动与不满。
宋姝菀嘴角挂着浅淡而疏离的弧度，在一片感恩戴德的声音中，再次将目光投向了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宋姝静。
她语气悠然，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姐姐，你瞧见了么？收买这些穷苦人的心，其实不需要那么繁琐，更不需要你亲力亲为，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只需要……钱，就够了。”
她微微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慢条斯理地补上最后一刀：
“姐姐忙活了这么久，投入了那么多成本，如今却是一场空，名声扫地，竹篮打水……心里一定很难过吧？唉，妹妹看见姐姐脸色这么难看，可真是……好生心疼呢。”
说完，她戏谑地收回视线，不再理会僵立原地的宋姝静，优雅转身，在柒墨的搀扶下重新登上马车。
尚书府的侍卫们护卫在马车两侧，浩浩荡荡地离去，只留下宋姝静和紫茵站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如同打翻了调色盘。
而在无人注意的偏僻角落，那个被阙一斩断一臂的男子，胸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血洞，双目圆睁，已然没了气息。
远处，那辆玄黑色的承王府马车，车窗合上，缓缓驶离。
宋姝静带着一身狼狈与心寒回到尚书府时，朱红大门却在她面前紧紧闭合。
门房小厮隔着门缝，语气恭敬却疏离地传达了宋尚书的命令：
“大小姐，老爷吩咐了，请您先去婉清郡主府上求得郡主原谅。郡主若肯松口，您方能回府。”
紫茵气得脸色发白，想要争辩，却被宋姝静抬手拦住。
她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阴霾，随即转身，默默走向安国公府的方向。
然而，郡主府的门房同样客气地告知：
“郡主今日出游，尚未回府。”
那扇代表着权势与地位的府门，依旧没有为她敞开。
“小姐，要不咱们先回去想想办法？或者等明日再来？”
紫茵看着自家小姐沉默地站在郡主府气派的大门前，心疼地劝道。
她心里清楚，郡主到底是不在，还是根本不想见，谁也说不准。
若是不想见，等到天黑也是徒劳。
宋姝静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持，她撩起裙摆，竟直接在郡主府门前的青石板上跪了下来：
“父亲命我求得郡主原谅，我……便在此等候郡主回府。”
她挺直脊背，垂着头，露出一段纤细脆弱的脖颈，姿态卑微又倔强，仿佛承受了全天下的委屈。
宋姝静在郡主府门前长跪请罪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便传回了听雪苑。
柒墨正手法娴熟地替宋姝菀捏着肩，语气带着几分不屑：“
小姐，您说这宋姝静是不是脑子不太灵光？郡主明明不在，她非要在那儿跪着装可怜给谁看？苦肉计也不是这么用的。”
宋姝菀捧着一本杂记，慵懒地翻阅着，心情颇好的样子，唇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折腾了这么大一圈，又是偷配方，又是施粥赚名声，结果呢？银子没了，名声快臭了，连家门都进不去。柒墨，你说她此刻的心情……该是何等精彩？”
若是没有她，按照原主的性子，怕是早就直接带人砸了宋姝静的粥摊，简单粗暴。
那样做的后果，必然是激起民愤，在混乱中意外受伤，或者被闻讯赶来的太子萧玦看到，又是一通不分青红皂白的斥责。
因为原身，本就是被太子厌弃的存在。
可现在，她学会了收买人心，学会了用软刀子杀人，学会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看着宋姝静费尽心机却竹篮打水，看着她那套善良柔弱的把戏在自己面前一点点失效，崩塌……这种感觉，远比直接给她几个耳光，更让人通体舒泰，心情开怀。
难怪世人都讨厌那些装模作样的阴货。
这谁遇上了，能不生气？
想想原主从前被宋姝静那副白莲花做派气得跳脚的样子，宋姝菀都觉得当时的原身有点……蠢得可爱。
月落西沉，暮色渐浓。
西亭路僻静的巷子口，停着一辆悬挂着宋家二房标识灯笼的马车。
一个穿着锦袍，身材高挑的男子左右张望，确认无人注意后，动作略显鬼祟地迅速钻进了马车。
车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气。
男子一进去，便熟稔地坐到了一个早已等候在内的妙龄女子身边，语气亲昵地唤道：
“清荷……”
正是宋家二房的嫡长女，宋清荷。
昏暗的光线，恰到好处地掩盖住了宋清荷脸上瞬间腾起的红晕。
她羞涩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
“周郎……多日不见，你…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