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板子下去,紫茵被打得皮开肉绽,连路都走不了。
然而府中下人碍于二小姐的威势,没有人敢主动上前帮忙。
宋姝静使唤不动她们,只能自己一个人咬紧牙关,费力地搀扶着痛苦呻吟的紫茵,一步一挪地回了她们居住的静香阁。
将紫茵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床榻上,看着她煞白的小脸和虚弱的模样,宋姝静心急如焚。
“紫茵,你坚持住!月见会医术,我这就去求她来给你看伤!”宋姝静说着,匆匆替她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紫茵虚弱地应了一声,气若游丝。
宋姝静不敢耽搁,立刻快步离开尚书府,朝着安国公府而去,夏月见如今借住在郡主林婉清那里。
然而,到了安国公府,说明来意后,夏月见却面露难色,不肯跟她回去。
“姝静,不是我不帮你,”
夏月见眼神闪烁,带着明显的惧意,
“实在是我医术浅薄,并非科班出身,处理些小伤小痛还行,这杖刑……伤及筋骨,我怕处理不好反而耽误了紫茵的伤势。你还是快去请个正经大夫,这样更为稳妥一些。”
她实在是不敢去尚书府,甚至不敢轻易离开安国公府,就是害怕宋姝菀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会派人再次将她强行绑走。
上次在药王谷的经历,如今回想起来都让她后怕得厉害。
前些时日她每晚都会做噩梦,也就是在安国公府这段时间,借着林婉清的势,感觉安全了些,精神状态才稍微好转。
她绝不能再落入宋姝菀手中!
宋姝静有些意外她会拒绝得如此干脆,语气带上了几分恳求:“月见,上次在洛洲的时候,宋姝菀身上的伤,也是你帮着处理的,包扎得很好。你为何……不愿意帮我呢?”
她以为她们是共同患难的朋友。
夏月见更加为难,支吾道:“姝静,真的不是不愿意……是……是我能力有限,怕好心办坏事。你还是快些去请大夫吧,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紫茵的伤要紧。”
她始终不敢提真正害怕的原因。
宋姝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从她躲闪的眼神中似乎明白了什么,最终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失望:
“罢了,你既不愿,我也不勉强你。那我先回去了。”
她说完,转身离开夏月见暂住的小院,心情沉重地往府外走。却在出府的路上,遇见了正要出门的林婉清。
林婉清一眼就看出她心事重重,满脸焦急的样子,关切地问道:“姝静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还是你妹妹的风寒还没好,你太着急了?”
她内心嘀咕:这古代的大夫这么没用吗?都这么些天了,一个风寒还没治好?古代的感冒和现代的感冒难道不是同一个东西?
宋姝静欲言又止,脸上写满了为难和委屈。
“你就直说吧,跟我还客气什么?”
林婉清拉住她的手,一副仗义模样,“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宋姝静抿了抿唇,眼中适时地泛起一层水光,声音带着哽咽:“其实……其实是今早我出门的时候,正巧碰上姝菀妹妹心情不好,紫茵那丫头不懂事,多说了两句维护我的话,便被姝菀妹妹下令施了杖刑,打得现在都下不了床……我手里银钱不多,一时请不到好大夫,便想着来求月见妹妹帮忙去看看,可是……她不愿意去。我正一筹莫展,不知该如何是好……”
“杖刑?”林婉清惊呆了,柳眉倒竖,
“紫茵到底说了什么?竟惹得你妹妹下如此重手!”
她潜意识里已经认定是宋姝菀跋扈无理。
宋姝静神色微顿,语气更加自责:“其实……其实也没说什么太过分的,就只是因为我主动和妹妹打招呼,她却没理会我,紫茵一时为我感到委屈,便胡言乱语了几句,顶撞了姝菀妹妹。我也斥责过紫茵了,说她不该多嘴,可是……可是妹妹还是没能解气……”
她将自己和紫茵都塑造成了无辜受欺的小白花。
她满脸哀愁与无助,清秀的面容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伤,看得林婉清保护欲大增。
林婉清当即拍了拍她的肩膀,豪爽道:“你别着急,这点小事!我这就让人拿着我的牌子去太医院请个太医,让他去你们府上走一趟给紫茵看看。你先回去照顾紫茵吧。”
宋姝静脸上立刻露出满满的感动,紧紧握住林婉清的手:“多谢郡主!郡主大恩,姝静没齿难忘!”
林婉清办事效率很高,果然请动了一位太医院的太医。
太医到了尚书府,得知是给一个婢女看杖伤,当下愣了一下,心中有些诧异,但碍于安国公郡主的面子,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稍微询问了伤势情况,并未亲自查看伤处,毕竟男女有别,且是婢女,直接开了一副活血化瘀,止痛生肌的方子,让人去抓药,便离开了。
虽然太医没有亲自处理伤口,但太医院的方子到底非比寻常。
一夜过去,虽然伤口依旧疼痛,但紫茵至少能够勉强自行下地缓慢行走了。
然而,身体上的疼痛远不及心中的怨恨。
紫茵几乎一夜未眠,脸朝下趴在床上,脑海中反复思量的,全都是如何能为自家小姐出这口恶气,如何报复宋姝菀。
一个恶毒的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生……
若是……宋姝菀,参加不了万寿节宫宴呢?
估摸着她一定会气得发疯吧?
自家小姐在婉清郡主和小侯爷的帮助下,准备了那样精妙绝伦的万寿节献礼,届时小姐一定能在宫宴上脱颖而出,大放异彩!
想必二小姐到时候看到小姐风光,一定会更加嫉妒,更加生气吧?
绝对不能让她坏了小姐的大事!
东方破晓,第一缕阳光穿破云雾洒向大地。
紫茵忍着剧痛,动作极其缓慢地穿好衣服,简单梳洗后,便拖着疼痛的身体,一步步挪向了小厨房。
因为臀腿受伤,行动不便,她折腾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终于熬好了一碗看起来香甜软糯的银耳羹。
她小心翼翼地从一个隐蔽的角落摸出一个小纸包,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尽数抖入羹中,搅拌均匀。
然后,她将羹汤放入食盒,单手费力地拎了起来,朝着听雪苑的方向一步步挪去。
宫中万寿节夜宴是在晚上,勋贵大臣及其家眷都是午后才开始入宫,如今时辰尚早。
但听雪苑内,宋姝菀却已然开始不紧不慢地梳妆打扮了起来。
紫茵恭敬地站在听雪苑门口,低眉顺眼地等着通传。
听到内间传来清浅的脚步声,她抬起头朝声音来源看去,眸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艳。
宋姝菀莲步轻移,缓步走出。
今日她身着一袭流彩暗花云锦宫装,裙摆用金线银丝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在晨曦的光线下,随着她的走动流淌着绚丽的光泽,仿若夏夜里骤然绽放,惊艳到极致的昙花。
衣裙裁剪得恰到好处,完美勾勒出她盈盈一握的纤腰,说不尽的光彩耀目,贵气逼人。
她生就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眉若远山含黛,不画而黑。唇似熟透樱桃,不点而朱。
今日她特意在额间贴了一枚以金箔细细雕琢,层层舒展开的莲花花钿,更添几分妩媚动人,又不失少女独有的羞涩温婉。
只这一眼,便是用仙姿玉色,惊世芳华来形容,都显得苍白,难以描摹其半分风姿。
饶是满心怨恨的紫茵,此刻也不可避免地看失了神,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