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姝静最终在太子萧玦身体要紧的坚持和宋尚书还不快躺下的呵斥中,被紫茵和柒墨扶回了床上。
她靠在床头,胸口剧烈起伏,不是装的,是真被气的。
那双含泪的美目死死盯着宋姝菀,恨不得在她身上盯出两个洞来。
宋姝菀却像是完全没接收到她杀人的目光,转而对着萧玦,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与识大体:
“殿下,姐姐刚醒,让她好生静养,殿下也守了许久,定然乏了,不如先回宫歇息?这里有我守着姐姐便好。”
萧玦看着宋姝菀那张明艳又带着几分关切的脸,再对比床上那位哭哭啼啼,行事愈发不顾后果的宋姝静,心中的天平又偏了偏。
他确实觉得有些疲惫,不仅是身体,更是心累。
他点了点头,语气温和:“也好。姝静便交由你照顾了。”
“孤会加紧寻访药王谷神医,定会治好她。”
“殿下仁心,姐姐,定会感念不已。”宋姝菀福了一礼,端的是端庄贤淑。
宋尚书看自家这个的宝贝女儿,怎么看怎么顺眼,恨不得当场再给她添几箱珠宝头面。
他上辈子何止是烧了高香,简直是烧了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庙,才得了这么个又漂亮又懂事还知道维护老爹脸面的女儿。
没白疼!真没白疼啊!
萧玦又安抚了宋姝静几句,无非是好生休养,莫再胡思乱想,孤并未不理你,只是近日政务繁忙之类的话。
宋姝静只能含泪点头,心中奢望他能再多留片刻,可她也明白,眼下再纠缠,只会让太子更加不耐。
不过没关系,只要太子还愿意管她,还肯为她去寻神医,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宋尚书陪着太子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静香阁内霎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宋姝菀,柒墨,以及床上主仆二人。
空气仿佛凝滞,带着一股冷意。
宋姝菀踱步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宋姝静,方才那副温良恭俭让的模样瞬间褪去,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兴味。
“姐姐这出为情自杀的戏码,演得真是……不错。”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冰冷的嘲讽。
宋姝静攥紧了被角,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宋姝菀轻笑一声,
“意思就是,姐姐下次想死,麻烦选个利落点的方式,曼陀罗?死得慢,样子还丑。若是没死成,反倒弄得一身狼狈,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她顿了顿,眼神瞥向宋姝静露在被子外的手臂,
“比如现在,姐姐是想起来活动活动吗?”
宋姝静下意识地想撑着手臂坐直些。
就在她手臂用力,身体微微抬起的瞬间,宋姝菀突然伸手,看似要扶她,指尖却在她肘部某个穴位上不轻不重地一按。
“啊!”
宋姝静只觉得整条手臂一麻,瞬间脱力,身体来不及防备,砰地一声重重栽回床上,额头甚至磕到了床柱,疼得她眼前发黑,闷哼出声。
“小姐!”
紫茵惊呼,下意识就要冲过来扶她。
宋姝菀慢条斯理地收回手,掏出一方绣帕,仔细擦了擦刚才碰过宋姝静的手指,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
她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惊慌失措的主仆二人,转身,裙摆划出一道优雅而冷漠的弧度。
“宋姝菀!”
紫茵气不过,冲着她的背影尖声叫道,“你就不怕我现在就去告诉太子殿下吗?”
宋姝菀脚步未停,只轻飘飘留下一句:“去啊。正好让殿下看看,他刚走,你们主仆是如何在这里大喊大叫,编排嫡女的。”
紫茵噎住,脸色涨红。
宋姝静一把拉住她的衣角,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再说了。
她现在浑身都疼,心更疼,但理智尚存。
跟宋姝菀硬碰硬,吃亏的只会是自己。小娘的命还捏在她里,她不能彻底撕破脸。
听雪苑
宋姝菀一进院子,便看见了廊下的阙一。
少年依旧是那身玄衣,墨发以一根简单的黑色发带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额前。
他随意地坐在廊下的扶手上,背靠着朱红柱子,一条长腿曲起踩在栏杆上,另一条腿随意垂落。
听到脚步声,他面无表情地朝院门方向瞥了一眼,眸色深沉如古井,看不出丝毫情绪。
宋姝菀微微敛眸。
不知为何,每次看到阙一这副仿佛万事不在意,又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惬意样子,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想起上一世那个懂事的阙一……
她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来。
动作随意,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听雪苑里的婢女们早已见怪不怪,但目光还是忍不住偷偷往阙一身上瞟。
这少年侍卫是小姐从洛洲,生得是极好,眉眼深邃,鼻梁高挺,紧抿的薄唇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冽。
可偏偏小姐对他,那是相当不待见。
罚跪那是家常便饭,时不时找点麻烦更是日常。
她们私下里揣测,这人八成是哪里得罪了小姐,被带回来专门折腾的。
阙一起身,迈步朝她走来。他个子很高,离得近了,宋姝菀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我现在心情挺不好的。”宋姝菀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阙一垂眸看着她,语气毫无波澜:“与我何干?”
宋姝菀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
她抬手,缓慢地拔下绾在发间的一支赤金点翠簪子,簪尖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
下一秒,她手腕猛地用力,簪子朝着阙一的肩膀狠狠刺下!
“唔……”
柒墨在一旁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捂住了嘴。
院中洒扫的仆役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纷纷低下头,恨不得自己是透明的。
然而,那簪子并未如预想中那般轻易刺入。
阙一的肌肉似乎异常坚实,宋姝菀特意使了些力气,簪子也只刺入了约莫四分之一,鲜红的血珠瞬间涌出,浸湿了他玄色的衣料。
宋姝菀面无表情地将簪子拔了出来,随手丢在地上。
叮当一声脆响,那支价值不菲的簪子如同垃圾般丢在地上,簪头上沾着的血迹溅在青石板上,如同雪地里绽放的红梅,带着一种莫名的美感。
“现在舒服多了。”
她拍了拍手,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阙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肩膀上的伤口,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那流血的地方不是他自己的血肉。
他甚至抬手,用指腹轻轻抹去伤口周围渗出的血珠,动作平静得可怕。
“自己的肩膀受了伤,所以看别人好端端的肩膀都觉得不舒服吗?”
他抬眸,看向宋姝菀,语气依旧平淡,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了一下宋姝菀的某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