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姝静和谢允之也一同踏上了回京的路。
起初,宋姝静一直躲在马车里,不愿见人,在谢允之坚持不懈的逗趣和安慰下,她才勉强露出了几分笑容,只是那笑意,再也不达眼底。
夜晚宿在野外,紫茵坐在马车里,看着外面篝火旁与谢允之低声交谈的宋姝静,眼中满是心疼。
这样善良的小姐,还被欺负……!
她突然脑海里闪过宋姝静将宋姝菀推出去的样子……
小姐当时把宋姝菀推出去,一定是因为被宋姝菀欺负得太狠了,一时冲动!
都是宋姝菀的错!
过了一会儿,宋姝静端着一碗热粥回来,语气温柔:
“紫茵,快趁热吃。”
紫茵感动得热泪盈眶,在心中发誓,此生定要拼死保护小姐。
“紫茵,”
宋姝静喂完粥,压低声音,眼中带着一丝希冀,
“我方才听谢允之说,有位神医,住在药王谷,医术通神。如果我们能找到他,你说……他能不能帮我祛除肩膀上的疤痕?”
这疤痕是太子和承王离开后,宋姝菀亲手刺的。
她可不是会忍气吞声的人,有仇必报。
她下手很重,伤口很大,这些日子宋姝静不仅受着宋姝菀下毒的痛苦,还有肩头伤口带来的疼痛。
她最怕的是别人看到她肩头上狰狞的疤痕,她不敢想象太子要是看到会如何嫌弃。
紫茵仔细回想了一下:“奴婢也听说过这位神医,据说是最年轻的医道天才。不过此人行踪飘忽,性子古怪,即便找到药王谷,也未必能请他出手,全看他心情。”
宋姝静眼神黯淡下去。
她很清楚神医是白南星的哥哥,原本这一切都属于她,可现在……
紫茵见状,连忙鼓励道:“小姐您别灰心!您这么善良,上天定会眷顾,一定能找到神医的!那神医见了小姐,定然会被小姐的善良打动,怎么会不帮您呢?”
宋姝静闻言,眼睛重新亮了起来,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紫茵眼神肯定。
而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的官道上,一辆看似朴素的马车不紧不慢地行驶着。
车内,一个身着素白长袍,面容清俊冷淡,气质如同雪山之巅孤傲白莲的年轻男子,正闭目养神。
他膝上放着一本泛黄的医书,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车帘被微风拂开一角,他若有所觉,缓缓睁开眼,望向洛洲的方向,眸色深沉如水。
“南星那丫头,跑得倒快。”
他低声自语,声音清冷如玉碎,“也该去京城,看看了。”
此人,正是白南星口中那位医术超群,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哥哥白苏木。
回京的队伍缓缓而行,眼见着傍晚时分就能抵达京城,宋姝菀却不着急了,吩咐车队在前方路边的茶摊停下休整。
“大家一路辛苦,都过去喝杯茶,用些点心,休息片刻。稍后我们一鼓作气回京,今晚便能好好安歇了。”
柒墨扬声传达着宋姝菀的意思,声音清脆,确保每个人都听得见。
随行的除了宋姝菀从京城带去的侍女侍卫,还有太子和承王的暗卫。更有她外祖父金老砸下重金聘请的,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霄组织护卫。
这些人刀头舔血,平日里见的达官贵人不少,大多眼高于顶,难伺候得很。
此刻听闻能休息,还有茶点供应,纷纷朝着刚刚下了马车的宋姝菀抱拳致谢,语气真诚:
“多谢大小姐!”
在他们这些江湖人眼里,不辨什么府内排行,金老出钱让他们保护的是他的外孙女,那这位便是他们认下的大小姐。
“大小姐真是仁厚!不愧是京城顶尖的贵女,出手阔绰,还没半点架子!”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灌了一大口粗茶,感慨道。
旁边一个精瘦的同伴点头附和:“可不是嘛!老子……咳,我在江湖上混久了,还以为那些高门贵女都是鼻孔看人的娇气包,没想到宋大小姐这么和气!”
“就是!这趟差事接得值!这一路吃住,比咱自家过年都好!”
“嘿嘿,幸亏当初没偷懒推了这活儿,不然哪能住上摘星楼的雅间?一晚上十两银子呢!够我喝多少顿好酒了!”
柒墨将一套自带的细腻白瓷茶具放在擦得锃亮的木桌上,提着茶壶让摊主将滚水注入,这才回来为宋姝菀斟上一杯清茶。
宋姝菀端坐于简陋的木凳上,姿态却依旧优雅如画。
她纤指执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将那些毫不掩饰的恭维与感叹尽数听入耳中,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钱,可真是好东西。
“哼,装什么阔绰大方?”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谢允之大大咧咧地在她对面坐下,毫不客气地拿过她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试图压下心头的烦躁。
宋姝菀抬眸,眼波流转间自带风华,语气平淡却带着天然的傲气:
“我什么时候装了?我除了美貌,家世、金钱,确实一无所有。这点小钱,还用得着装吗?”
谢允之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这女人……是如何能用如此淡定,自信且认真的语气,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的?
可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无从反驳。
论美貌,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在她头上戴了多年,无人能撼动。
论家世,她爹是尚书,百年世家的嫡长子,她是不折不扣的嫡出贵女。
论金钱……她外祖父是富可敌国的皇商金鸿贵!
她确实有狂妄的资本。
宋姝菀慢悠悠地又补了一刀,眼神带着点怜悯:
“这点小钱在你眼里都算是装了?定安侯府的小侯爷,未免也太……穷了吧!”
“宋姝菀!”
谢允之瞬间炸毛,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你就是仗着小爷我不打女人!否则我早把你打得跪地求饶了!”
京城里谁不知道他小侯爷混不吝的脾气,旁人见他动怒都绕道走,偏这女人次次都往他枪口上撞。
宋姝菀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远山含黛的柳眉轻轻一挑,语气带着几分无辜的疑惑:“可是你看起来,很像只会打女人出气的人啊。”
“小爷我什么时候打过女人了?”谢允之更气了,
声音都拔高了几分,“被你气得半死,我碰过你一根手指头吗?”
他爹从小教导他,打女人是最无能的男人干的事,他铭记于心,甚至看到别的男人欺负女子都觉得对方不是东西。
宋姝菀微微耸肩,垂下眼帘,专注地看着手中的茶杯,不说话了。
有时候,沉默是最大的武器。
对方气得跳脚,你却淡定得像在看戏,这种心灵上的杀伤力,远比唇枪舌剑来得抓心抓肝。
“你哑巴了?说话啊!”
谢允之见她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感觉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
宋姝菀优雅地喝完最后一口茶,起身,抚了抚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朝着马车走去。
谢允之不甘心地跟在她身后,像个得不到糖吃的孩子:“喂!跟你说话呢!嘴坏了?不会吭声了?”
宋姝菀终于停下脚步,施舍给他一个眼神,红唇轻启,吐出三个字:
“你好吵。”
说完,径直上了那辆属于太子,彰显着无限荣宠的马车。
谢允之僵在原地,死死盯着那闭合的车门,胸口剧烈起伏,内心疯狂叫嚣:好想……好想把这破马车给劈了!
但……这是太子的马车。
他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