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正堂内,却是另一番景象,暖意融融,笑语不断。
“太子殿下实在太客气了!您是储君,小女舍命相救乃是她的本分,更是她的福气!殿下如此厚待,臣等实在惶恐!”
宋尚书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溢出来,捻着胡须,红光满面。
旁边的一位大人喜笑颜开的对宋尚书道:“尚书好福气”
宋尚书:“对对对~姝菀正是我的乖乖女儿了!”
大人:“………”
我问你了吗?
金氏也连忙笑着对宋姝菀道:“菀菀,太子殿下不仅特意派人给你送了玉肌膏,还用自己的车驾接你回府,天恩浩荡,你还不快敬殿下一杯,以示感谢?”
众人:………
啧~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好了好了,大家都知道太子在意你们女儿了!
宋姝菀闻言,脸上适时地飞起两抹红霞,她起身端起酒杯,眼波流转间带着少女的羞涩与仰慕,声音温婉动听:
“臣女多谢殿下厚爱。”
萧玦看着她这副美得不可方物的模样,心中微动,浅笑道:
“本是你救了孤,该孤谢你才是。宋夫人不必如此客气,莫要折腾姝菀了。”
金氏眼睛顿时笑成了弯月。
太子竟然如此亲昵地称呼女儿!
她女儿真棒!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躬身进来禀报:“老爷,静香阁的婢女来了。”
宋尚书正沉浸在喜悦中,颇觉扫兴,但碍于太子在场,不好发作,只得沉声道:
“让她进来。”
只见翠环低着头,怯生生地走了进来,声音细若蚊蝇:
“启禀老爷,大小姐……大小姐身体不适,说……说不过来用晚膳了。”
萧玦目光随意一扫,落在了她拼命低垂的脸上,察觉异样,淡声道:
“抬起头来。”
翠环身体一僵,犹豫片刻,慢慢地抬起了头。
右脸上,那红肿不堪,指印清晰的巴掌印,瞬间暴露在众人眼前,一看便是刚被打不久。
正堂内的气氛,瞬间微妙地凝滞了一下。
宋姝菀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了然与算计的笑意。
她这位好姐姐,看来是彻底被逼急,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呢。
翠环回到静香阁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几丝凛冽的寒气趁机钻进本就没什么暖意的房间,让坐在铜镜前的宋姝静不悦地蹙紧了眉头。
她透过模糊的铜镜,看着小心翼翼走进来的翠环,眉头皱得更深:
“紫茵说你半个时辰前就不见了踪影,你去哪儿了?”
这半个时辰,她一直坐在镜前,死死盯着肩膀上那两道狰狞丑陋的疤痕。
粉扑了一层又一层,却依旧掩盖不住那扭曲的痕迹。
别说太子殿下,就是她自己看了,都觉得一阵反胃和绝望。
她必须去药王谷找到那位神医!
可要用什么理由才能让父亲同意她出远门?
她心烦意乱地思虑着这件事,以至于对翠环的短暂消失,起初并未太过在意。
翠环垂着头,声音细弱:“回小姐的话,奴婢……奴婢去了一趟正厅,告诉老爷您身体不适,不过去用晚膳了。”
宋姝静猛地转过身,眼底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急声问道:
“殿下……殿下可说了什么?”
他是不是关心她了?是不是问起她了?
翠环怯怯地回答:“殿下……殿下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宋姝静倏地站起身,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期待着能从这背叛的奴婢口中听到一丝转机。
翠环小声道:“殿下只是……让奴婢把头抬起来。”
宋姝静愣住了,拧紧眉头。
这是什么意思?
翠环长相普通,殿下连宋姝菀那样的绝色最初都不屑一顾,怎么可能看上她?
莫非……
她脑中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几步冲到翠环面前,伸手用力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借着昏暗的烛光,清晰地看到了她右脸颊上那红肿未消的巴掌印。
一切都明白了!
“你……!”
宋姝静气得浑身发抖,一把甩开她,声音尖锐刺耳,
“我从未让你去正厅!你为何要去?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顶着这巴掌印去殿下面前的!”
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之前在城门口,这贱婢就莫名其妙拿出了本该被当掉的玉镯。
现在让她跪着反省,她却跑去正堂,故意让太子看到她脸上的伤!
这不是蓄谋已久是什么?
她一直以为翠环虽然性子懦弱,但好歹是忠心的。这静香阁里,除了紫茵,她最信任的就是让她近身伺候的翠环!
可如今,连她都背叛了自己!
“说!你是谁的人?”
宋姝静指着翠环的鼻子,目眦欲裂,“是夫人的人,还是宋姝菀那个贱人的人?”
“姐姐好生愚笨,都到这个时候了,竟然还猜不出来。”
一个带着笑意的,慵懒悦耳的声音自门口响起。
只见宋姝菀披着一件滚着雪白狐裘的殷红色斗篷,如同黑夜里绽放的曼陀罗,娇艳绝伦,惊心动魄。
她缓步踏入这冰冷破败的屋子,仿佛皎皎明月降临凡尘,瞬间让周遭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她泰然自若地走到主位坐下,笑容明媚地看着宋姝静那因极度愤怒和压抑而扭曲狰狞的脸,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彩的戏。
宋姝菀环视了一下这冷飕飕的房间,没忍住轻笑出声,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啧啧~~姐姐这里好冷啊,炭火生得这么吝啬,进了屋都感觉不到半点暖意,怎么住人?”
与她所居的,铺设地龙暖壁,温暖如春的听雪苑相比,这里简直是冰窟。
宋姝静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再也维持不住往日那副柔弱假面,厉声质问:
“你什么时候收买她的?”
“姐姐终于装不下去了?”宋姝菀挑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
“从前即便被我欺负得再狠,你也永远是那副逆来顺受,楚楚可怜的模样,如今这是怎么了?面具戴久了,终于觉得累了吗?”
原着里所有人就是被宋姝静那楚楚可怜的样子所欺骗对她维护。
她故作恍然,拖长了语调:“哦~~我明白了,大抵是觉得有危机感了吧?发现自己仅有的,赖以生存的感情,正在一点点消失,所以焦急得吃不下睡不着,连伪装都顾不上了,是吗?”
她悠悠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却满是嘲讽:“姐姐啊姐姐,人嘛,总要学会认输。不是你的,强求不来。”
宋姝静被她这番话刺得心痛难当,咬牙道:“我与殿下是两情相悦,我们之间的情谊深厚,不是你耍这些阴险心机就可以轻易扯断的!”
“你爱慕太子?”
宋姝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露出一个近乎怜悯的笑容,
“姐姐,爱上男人,是这个世上最愚蠢,最危险的行为。”
爱上男人倒霉一辈子你不知道吗?
宋姝静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你不爱殿下?”
她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抢走太子吗?
“自然,”
宋姝菀回答得干脆利落,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之力,清晰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只爱我自己。”
她微微前倾身体,目光灼灼地盯着宋姝静,一字一句道:“我不需要爱上他,我只需要他爱上我。”
“沉沦在感情里的,才是输家。”
她红唇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而我,宋姝菀,怎么能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