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一阴冷的目光扫过宋姝静,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怀疑。
随即一言不发,转身夺过一匹无主的马,一夹马腹,朝着通往崖底的方向疾驰而去。
萧玦认得他,是宋姝菀身边那个神秘的护卫。
他去的方向,是崖底。
他是要去救人。
“元北,即刻派一半人手,搜寻下崖路径,全力搜救!你,亲自押送何道及一干人犯回京,不得有误!”
萧玦下令,不容置疑。
“殿下~搜救之事可交由属下旁人,您万金之躯,岂可滞留险地?况且小侯爷和宋二小姐吉人天相……”
元北试图劝阻。
“孤是在命令你!”萧玦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
元北心头一凛,立刻垂首:“属下遵命!”
萧玦转向惊魂未定的宋姝静,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疏离:
“姝静,此地不安全,你随元北先回洛洲。”
他不知为何,每次面对宋姝静就对她有一种莫名想靠近,想要在一起的感觉。
他一直以为这就是上天的缘分。
宋姝静却坚决摇头,眼中含泪,抓住萧玦的衣袖:
“不,殿下,我要留下来!姝菀和允之生死未卜,我如何能安心回去?让我跟您一起去找他们吧,求您了!”
她必须留下来,她要第一时间知道结果,也要……防止宋姝菀如果活着,会乱说话。
萧玦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终究拗不过,叹了口气:
“罢了,跟紧孤。”
宋姝静跟在萧玦身后,指尖却在袖中微微颤抖。
她都做了些什么?
那一刻,她明明是想冲过去替殿下挡箭的,为什么……为什么反而把宋姝菀推了出去?
是巧合,还是……行动比脑子快?
她是想宋姝菀死,可这么多人看着……
一个声音在她心底诱惑地响起:如果宋姝菀就这么死了……不就再也没人能和你争殿下了吗?
可另一个声音立刻反驳:但如果她没死,醒来后告诉殿下是你推的她,你又该如何自处?
两种念头疯狂撕扯,让宋姝静心乱如麻,几乎崩溃。
紫茵看着她苍白不安的神色,将到了嘴边的疑问咽了回去。
悬崖之下,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零星雪花呼啸而过。
阙一策马狂奔,心焦如焚。
双生蛊的存在让他清晰地知道宋姝菀还活着,但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又中了箭,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女人,如何能熬过这寒冷重伤的一夜?
他必须再快一点!
与此同时,已秘密离开洛洲、准备回京的承王萧璟,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书。
他漫不经心地拆开,目光扫过信上内容的瞬间,脸色骤变。
“噗~~”
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他竟然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王爷!!!”叶忌大惊失色。
萧璟却恍若未闻,一把推开叶忌,如同疯魔般冲出驿站,跃上骏马,狠狠一鞭抽在马臀上,朝着南边青州方向疾驰而去。
大雪纷扬落下,打在他苍白俊美的脸上,他却感觉不到寒冷。
怕?
他在怕什么?
萧璟紧握缰绳,在呼啸的风中细细思索这个问题。
许久,他给了自己一个答案…
他怕那个凉薄狠心的负心人,没有死在他的手里。
他还没让她尝尽他这些年所受的苦楚,她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死了?
崖底,一条冰冷的河流旁,废弃的茅草屋内。
宋姝菀的意识渐渐从混沌中苏醒,尚未睁眼,全身如同散架般的剧痛便争先恐后地袭来。
尤其是肩膀处的箭伤,更是痛得她眼前发黑,忍不住呻吟出声:
“疼……”
她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入目是蛛网密布,破败不堪的屋顶。
稍微想动一下,便是钻心的疼,她只好放弃,努力偏过头,打量四周。
她身下是几块硬邦邦的木板,旁边是一堆燃烧得噼啪作响的篝火,勉强驱散了些许寒意。
篝火的另一侧,坐着一个穿着……一身刺眼白色孝衣的人?
待看清那人侧脸,宋姝菀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又晕过去。
“不妙……白无常……怎么长得这么像谢允之那个晦气家伙?”
她气若游丝地嘟囔。
正对着火堆发呆的谢允之闻言,猛地转过头,气得差点跳起来:
“宋姝菀!你说谁晦气?小爷我还没嫌你晦气呢!要不是你死抓着我不放,我能掉下来受这罪?”
他简直要冤死了。
掉下来时感觉全身骨头都碎了,好不容易拖着半死不活的她爬上岸,找到这个破屋子,想找件干衣服换下湿透的冰衣,结果翻箱倒柜只找出几套不知哪年留下的孝衣。
如今还要被这女人嫌弃晦气。
宋姝菀眨了眨眼,意识慢慢回笼,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难以置信:
“我……我还活着?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都没死?莫非……我果然才是那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天选之女!”
谢允之嘴角狠狠抽搐了几下,凑过来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触手滚烫。
他没好气地收回手,翻了个白眼:
“嗯,烧得挺厉害。准备准备吧,以后可以当个傻子了,反正你也挺有天赋的。”
宋姝菀想瞪他,却没什么力气,只能虚弱地哼了一声。
她环顾这间四处漏风的破屋,又看看彼此身上孝衣,再感受一下肩头阵阵袭来的剧痛,心中一片悲凉。
这叫什么天选之女?
这叫天谴还差不多!
一定是该死的剧情,因为她太聪明,抢了宋姝静的机缘,剧情想搞死她!
菀妹妹不服,菀妹妹骂骂咧咧。
接下来,该怎么在这荒郊野岭,跟这个花孔雀活下去,等待救援?
或者……自救?
而悬崖之上,大规模的搜救已经展开。
萧玦面色沉凝,亲自找寻。
宋姝静紧跟其后,心中七上八下。
暗处,阙一如同孤狼,沿着险峻的路径向下搜寻。
更远处,萧璟正快马加鞭,不顾一切地赶来。
破晓的微光透过茅草屋的缝隙,吝啬地洒下几缕。
宋姝菀是在一阵强过一阵的钝痛中醒来的,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肩胛处的伤口,让她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僵硬地躺着,不敢轻易动弹,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让自己好不容易稳住的情况恶化。
昨夜的记忆纷至沓来刺客的冷箭,宋姝静那恰到好处的一推,坠崖的失重感,还有谢允之那张惊恐又倒霉的脸。
她宋姝菀算计半生,竟差点栽在这种地方,还是拜那位自诩善良的姐姐所赐。
这仇,她记下了,而且利息绝不会少。
只是眼下,虎落平阳,报仇大业还得从长计议。
“谢允之?”
她试探地唤了一声,声音沙哑干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