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姝菀看着桌上另外两个脸色一个比一个阴沉的男人,心里也是无奈。
这算怎么回事?
一个是原主抛弃的青梅竹马,一个是她现阶段要攻略的目标,居然坐在了一桌。
她现在要是对萧玦表现出过分亲昵,萧璟这条疯狗绝对会当场拆台。
萧玦试图打破僵局,主动提起:“那五千石粮食,孤已查明是你外祖父所捐。解了青州燃眉之急,此乃大功一件,孤回京后必当禀明父皇,重重嘉奖。”
宋姝菀眨了眨清澈无辜的大眼睛,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细声细气地回道:
“殿下言重了。能帮到百姓,外祖父和姝菀就心满意足了,不敢贪求赏赐。”
一副深明大义、不求名利的样子。
萧玦看着她,语气温和了几分:“只是,年关将近,路途凶险,你为何要亲自押送粮食前来?”
他心中隐约期待着一个答案。
宋姝菀顿了顿,羞涩地垂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因为……因为我想见……”
“因为她闲得慌,没苦硬吃。”萧璟冷不丁地打断了她,语气讥诮。
宋姝菀偏头瞪了他一眼。
然而,这句没说完的话,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萧玦的心湖。
她不顾危险赶来,匿名捐粮,又悄悄想送他亲手包的饺子……
就在这时,
“砰~啪~”
窗外传来一声巨响,随即,绚丽的烟花在夜空中绽开,五彩斑斓,照亮了昏暗的室内。
宋姝菀立刻像是被吸引了所有注意力,起身快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指着空中璀璨的烟火,转过身时脸上已换上少女纯粹的惊喜笑容,雀跃道:
“快看!是烟花~好漂亮啊!”
萧玦看着她难得流露出的天真烂漫,脸上不禁浮现一丝柔和。
而萧璟,嘴角却勾起一抹极其讽刺的弧度。
演得可真像。
他记得清清楚楚,当年为了讨她欢心,他费尽心思准备了一场盛大的烟花。
结果她只看了一眼,就嫌弃吵闹,直接让人关上了窗户。
如今倒装出一副喜欢的样子了?
萧璟垂眸,看着手中不知何时捏紧的酒杯,指节泛白。
咔嚓一声,瓷杯竟被他生生捏碎,碎片刺入掌心,鲜血蜿蜒而下,他却感觉不到疼似的。
若有一天,他坐上那个位置,将萧玦踩在脚下,宋姝菀会不会像当年抛弃他一样,毫不犹豫地转身投向胜利者?
到了那时,萧玦还会觉得她温柔善良,不谙世事吗?
思及此,萧璟忽地低笑起来,肩膀微微耸动,眼底翻涌着近乎癫狂的暗芒与……期待。
这场戏,越来越有趣了。
他不急,他有的是时间,慢慢陪他们玩。
宋姝菀只浅酌了一杯,脸颊便泛起桃花般的红晕,眼神也迷离起来,一副不胜酒力的娇柔模样。
萧玦见状,便吩咐元北先护送她下楼,准备亲自送她回客栈。
房间内,顿时只剩下叔侄二人,空气瞬间冷凝下来。
“承王叔,”
萧玦褪去了方才在外人面前的克制,面色沉静,目光却锐利地看向萧璟,
“您那般张扬地处置了孤派去保护她的人。”
萧璟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中的空酒杯,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
“太子殿下果然手段了得。看来,你那放在心尖上的宋姝静,似乎也没那么重要?消息一出,你不还是先来寻这边了?”
萧玦眉头微蹙:“果然是你散布的谣言。姝静性子柔顺,孤既嘱咐她安心留在洛洲,她便绝不会擅自前来。姝菀突然失踪,姝静遇险的消息又恰好传来,皇叔以为,孤会轻易被这种伎俩迷惑吗?”
萧璟轻蔑一笑,身体微微前倾,带着长辈特有的压迫感:
“若本王将今日之事,尤其是太子你与这位前皇婶候选同乘一骑,亲密无间的样子,稍加润色,传给你的姝静呢?”
他故意将前皇婶候选几个字咬得极重。
萧玦脸色微变,但迅速恢复镇定:“姝静识大体,明事理,不会听信片面之词。皇叔的离间计,怕是徒劳。”
“哦?是吗?”萧璟挑眉,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萧玦细微的表情变化,
“那太子的脸色,怎么瞧着不太自在?”
萧玦霍然起身,不欲再与他做无谓的口舌之争:“孤没空与皇叔在此斗嘴。”
言罢,转身离去。
楼下
萧玦是骑马疾驰而来,并未备多余的马车。
他看着站在寒风中,因酒意而身形微晃的宋姝菀,迟疑了一下,还是招了招手:
“姝菀,过来。”
宋姝菀闻声,慢吞吞地挪步过去,除夕夜的烟花仍在空中零星绽放,绚烂的光彩映在她氤氲着水汽的瞳孔中,更添几分朦胧醉意。
萧玦伸手扶住她的腰,微微一托,将她安置在自己那匹白马背上。
宋姝菀似乎坐不稳,轻轻晃了一下,萧玦下意识地问:“不会骑马?”
她只是摇了摇头,没说话,发丝擦过他的下颌,带来一丝微痒。
萧玦抿了抿唇,终究还是利落地翻身上马,坐在了她身后。
元北在一旁看得心惊,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这位宋二小姐身份敏感。
与承王还有过那么一段……这若是传出去,太子的名声……
萧玦却似未觉,示意侍卫前方开路。
马背之上,空间狭小,宋姝菀仿佛寻到了依靠,软软地向后靠去。
她身量在女子中已算高挑,此刻嵌在萧玦怀中,却依旧显得娇小依人。
发间幽香混合着淡淡的酒气萦绕在萧玦鼻尖,即便隔着厚重的冬衣,似乎也能感受到那份温软。
“殿下……”
她声音带着醉后的糯软,含糊不清,“我的头……好晕。”
萧玦低头便能看见她泛红的耳尖和纤长的睫毛,他一手控着缰绳,另一手下意识地揽住了她的腰,稳住她的身形。
骏马缓步前行,寒夜的街道寂静,气氛莫名有些凝滞。
“冷吗?”
萧玦打破了沉默,声音不自觉放柔。
宋姝菀仿佛无意识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呢喃道:“待在殿下身边……不冷。不知为何,姝菀心里……又好开心,又好生失落。”
她的声音极轻,像羽毛搔过心尖,带着蛊惑人心的脆弱。
“为何失落?”萧玦追问。
宋姝菀却不再言语,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许久,久到萧玦以为她睡着了,她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好生羡慕……姐姐。能得殿下……倾心相待。”
萧玦眸光闪烁,心中复杂难言。
他没有接话,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这段时间,她表现得那般懂事,帮助姐姐,甚至在他与姝静有隙时主动斡旋。
他原以为她是真的放下了,因为萧璟回京而重拾旧情?
可今日他亲眼所见,她是惧怕萧璟的。
她那句羡慕姐姐,并非为了挑拨,倒像是酒醉后压抑不住的真情流露。
若不是这场意外,她或许会将这份心思永远埋藏。
但他不能回应。
他的储妃,他未来的皇后,只能是宋姝静。
他对姝静有承诺,更有真情。
不知何时,怀中的女子呼吸变得均匀绵长,竟是睡着了。
萧玦将她送回客栈,早已焦急等候在门口的柒墨和白南星连忙迎上。
“小姐怎么了?”柒墨急得快哭出来。
白南星也是一脸担忧。
萧玦将人小心交给她们,吩咐道:“无妨,只是饮了酒睡着了。备些醒酒汤,免得明日头疼。”
他看着柒墨欲言又止的神情,没有多解释,转身离开。
送走太子,打发走白南星,柒墨端着醒酒汤进屋时,却见宋姝菀已然清醒地坐在床边,眼神清明,哪里还有半分醉态。
“小姐,您没睡?”
“嗯,”宋姝菀淡淡应道,
“一直醒着。”
柒墨见状,心下明了,不再多问。
“收拾一下,明日一早,我们回洛洲。”宋姝菀吩咐道。
柒墨一愣:“这么快?小姐好不容易来一趟,为何不多留几日与太子殿下……”
宋姝菀走到妆镜前,取下簪子,镜中映出她唇角一抹笃定的笑:
“欲擒故纵,老套,但管用。更何况,他不会让我就这么走的。”
果不其然,翌日一早,宋姝菀准备离开的消息刚传出去不久,元北便亲自来到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