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重天的洗礼
那顶镶嵌着冰冷尖刺与粗糙电极的铁冠,如同某种活物般,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缓缓降下。
阿拉斯特·芬恩能闻到金属上残留的血锈和臭氧味,那是无数先行者失败的印记。他没有退缩,甚至微微昂起了头,将自己完全交付于这即将到来的、他梦寐以求的“圣礼”。
“咔嚓——嗡!!!”
铁冠严丝合缝地箍住了他的头颅,下一瞬间,世界消失了。
那不是疼痛,至少最初不是。那是一种剥离。仿佛有人用烧红的烙铁直接捅进了他的灵魂,将他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思绪、所有的自我,粗暴地搅成一团混沌的浆糊。视觉和听觉最先崩溃,化作一片尖锐的耳鸣和无意义的色块爆炸。
随后,痛苦才真正降临。
那不是单一的痛楚,而是无数种极刑的叠加。尖刺毫不留情地压入他的头皮和太阳穴,冰冷的金属仿佛要钻透骨头,直接吮吸他的脑髓。
紧接着,电流来了——并非为了致命,而是为了精准地折磨。它像无数条细小的、灼热的毒蛇,沿着他的神经脉络疯狂窜动,撕咬、灼烧、鞭挞着他每一寸感知的末梢。
芬恩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嗬嗬惨叫,整个人像离水的鱼一样剧烈抽搐起来。他感到自己的牙齿快要被咬碎,眼球在压力下几乎要爆开。
忏悔者玛拉基那混合着电流杂音的声音,如同来自遥远地狱的指引,穿透了这片痛苦的风暴:
“感受它!拥抱它!这便是我等凡躯所能触碰的、神皇无上痛苦的……微不足道的涟漪!”
“你的忠诚,便只有这点纯度吗?!便连这第一重天的门槛都迈不过吗?!吔!!!”
“不……我能……”芬恩的意识在崩溃的边缘挣扎,唯一支撑他的,是脑海中那个端坐于黄金王座上的、沉默承受一切的伟大身影。祂承受了一万年……我连这片刻都撑不住吗?!
“为了……帝皇!!!” 他从灵魂深处榨出一声嘶吼,不再抗拒那痛苦,反而以一种自毁般的决绝,主动将意识撞向那痛苦的源头!
奇迹发生了。
就在他放弃抵抗、完全接纳痛苦的刹那,那足以令星际战士都崩溃的折磨洪流,似乎找到了一条宣泄的通道。痛苦依旧,但其毁灭性的意味开始转变,成为一种……淬炼。
他的血液在沸腾,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中破裂又重组。在那极致的痛苦深渊里,他仿佛看到了一缕光——并非温暖的光明,而是冰冷、浩瀚、如同恒星内核般燃烧着无尽痛楚的金色光辉。
他触碰到了。
虽然只有一瞬,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一个庞大到无法形容的意识,一个被永恒的痛苦所包裹、却依旧如磐石般守护着整个人类的伟大存在。
黄金王座。
轰!!!
芬恩身体猛地一弹,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他枯竭的身体最深处爆炸性地涌出!那不是灵能的波动,而是一种更原始、更纯粹、由极度痛苦和精神极致专注所引爆的生物能量场的剧烈共鸣!
“呃啊啊啊——!”他狂吼一声,双臂猛地一挣,竟然将铁冠上几根束缚他的金属箍生生崩断!他身下的地面咔嚓一声,以他为中心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痕。
电流装置过载,冒着一缕青烟停止了工作。
寂静。
只剩下芬恩粗重得如同风箱般的喘息声,汗水、血水和失禁的污物浸透了他的长袍,让他狼狈不堪。但他却缓缓地、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的眼神变了。之前的狂热被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承载了无尽痛苦的平静所取代。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让周围几个玛拉基的追随者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忏悔者玛拉基能量燃烧的眼窝死死盯着芬恩,他破损的发声器里传出一种近乎狂喜的、断断续续的嘶嘶声:
“哈……哈哈……成了!第一重天……你竟真的……跨过去了!”
他蹒跚着走下高台,金属义肢猛地抓住芬恩的肩膀,力量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小子!你感受到了,对不对?!那至高无上的……痛苦回响!”
芬恩缓缓点头,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我……感受到了。祂的……痛苦。”
“好!很好!” 玛拉基兴奋地低吼,“这便是我‘忠诚道’的真谛!非是向神皇索取力量,而是通过分担祂的痛苦,让自身的生命磁场与祂那伟大的存在产生微不足道的……共鸣!从而迸发出超越凡俗的力量!”
“记住这种感觉!这痛苦,便是你的力量源泉!便是你忠诚的……凭证!”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充满权威的声音如同鞭子般抽碎了现场的气氛:
“好一个‘凭证’!好一个‘忠诚道’!”
人群如同被摩西分开的红海般向两侧退开,让出一条通道。
审判官瓦勒莉安到了。
她身披黑色的审判官长袍,肩甲上烙印着肃穆的审判庭符号。她没有佩戴头盔,露出一张棱角分明、写满冷酷与务实的面容。她的目光如同扫描器,先是厌恶地扫过玛拉基那可怖的躯体,然后落在浑身污秽、却散发着异常能量波动的芬恩身上,最终定格在那还在冒烟的“苦痛共鸣器”上。
她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忏悔者玛拉基,” 她的声音里不含一丝温度,“我以神圣审判庭的名义,指控你及其追随者,进行未经授权的灵能变异实验、施行异端痛苦崇拜、以及扭曲对神皇的神圣信仰!”
“立刻解散这亵渎的集会,交出这个被污染者,” 她指向芬恩,“并随我回去接受审查!”
玛拉基将芬恩护在身后,他身上残存的能量管发出威胁性的嗡鸣:“审判官阁下……你无法理解……这是通往……理解与力量的新道!”
“力量?” 瓦勒莉安嗤笑一声,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爆矢手枪,“我看到的只有堕落!帝皇的力量源于祂的神性,而非痛苦本身!你们这种行为,与那些向混沌邪神献祭痛苦以换取力量的疯狂异徒,有何本质区别?!”
“你这是在玩火自焚,玛拉基!你培养的不是圣徒,而是潜在的恶魔引擎!”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审判官身后的风暴兵举起了枪械,玛拉基的追随者也拿起了各种简陋的武器和苦修工具。
芬恩站在风暴的中心,刚刚平息的痛苦仍在体内回荡,审判官的话语像冰水一样浇在他的心头。
他的道……是异端吗?他感受到的那份与帝皇的链接……难道是虚假的?是亚空间的陷阱?
怀疑,如同第一道裂缝,出现在他刚刚被痛苦淬炼过的信念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