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拉玛斯-厄舍的苦痛回响
帝国的疆域浩瀚无垠,但其核心早已腐烂发臭,每一个世界都在绝望的重压下呻吟。圣殿世界萨拉玛斯-厄舍,便是这绝望银河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注脚。
它的天空永远是阴郁的铅灰色,巨型大教堂的尖刺如同濒死巨兽的肋骨,刺破工业废气与焚香的浓雾。空气里混杂着机油、汗水、还有永不消散的、令人作呕的甜腻气味——那是数百万信徒日夜焚烧尸体级蜡烛产生的恶臭。在这里,呼吸本身,便是一种苦修。
阿拉斯特·芬恩就诞生于这恶臭之中,巢都底层无数蝼蚁中的一只。他并不高大,也不算强壮,裹在破烂的朝圣者长袍里,像一抹随时会被风吹散的阴影。但他有一双与周遭麻木面孔格格不入的眼睛——那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火焰,一种对神皇陛下纯粹到令人不安的狂热。
此刻,他正挤在宏大的“殉道者广场”上,周围是数以万计和他一样衣衫褴褛的信徒。高耸的宣讲台上,一位身体大半已被精密的祈祷器取代的机械教神甫,正用毫无波澜的电子音吟诵着《帝皇圣言》:
“……故祂坐于黄金王座,受万世之苦,赎众生之罪……”
声音冰冷,但每一个字都像灼热的铁钉,凿进芬恩的脑海。帝皇在受苦。并非比喻,而是真实、永恒、每分每秒都在承受的极致痛苦。这个念头像毒蛇般啃噬着芬恩的内心。他攥紧胸口,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绞痛。帝国的敌人无处不在,混沌在亚空间咆哮,异形在边境窥伺。而神皇,人类的守护神,却只能沉默地流血,独自承担所有!
“我们……我们怎能安然享受祂用痛苦换来的庇佑?” 芬恩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迹也浑然不觉。“这份痛苦……理应被分担……必须被分担!”
一种荒谬绝伦、却在他心中扎根疯长的冲动蓬勃欲出——他渴望感受,哪怕亿万分之一,帝皇所承受的苦楚。这不是自虐,这是……朝圣!是唯一能表达他这份快要将自身点燃的忠诚的方式!
就在这时,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混杂着恐惧与兴奋的骚动。
“来了!忏悔者玛拉基!”
“忠诚道的践行者!”
芬恩猛地抬头。只见广场尽头,一个身影正缓缓走上宣讲台旁特设的金属高台。那几乎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忏悔者玛拉基。他佝偻着背,身上几乎看不到完整的皮肤,取而代之的是错综复杂、直接嵌入血肉的金属支架、暴露的管线以及不断旋转的、带有倒刺的经卷滚筒。他的眼睛是两个深陷的窟窿,里面跳动着不自然的、痛苦的能量光芒。他每走一步,身上的机械都会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并带来显而易见的剧痛,但他却仿佛甘之如饴。
没有开场白,没有祈祷。玛拉基直接开始了他的“布道”。
他猛地一拉身上的一个操纵杆。
咔嚓!嗡——!!!
嵌入他脊柱的装置瞬间释放出刺眼的蓝色电弧,席卷他全身。他干瘪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人群中发出惊呼。
玛拉基却发出一声沙哑而狂喜的嘶吼:“不够!不够!不及神皇万一!尔等的痛苦!便只是儿戏!”
他抓起连接着链条、嵌满尖刺的厚重经卷——《帝皇圣言》原典之一的金属复制品——开始用尽全身力气抽打自己早已伤痕累累的胸膛。
啪!啪!啪!
血肉飞溅。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骨头碎裂的闷响。他的声音在痛苦的痉挛中断断续续,却愈发高昂:
“感知它!理解它!这……便是祂每日所承受之兆亿分之一!”
“祂的沉默!祂的牺牲!岂是尔等凡俗祷告所能回报?!”
“唯有苦痛!同等的苦痛!方能承载同等的……忠诚口牙!”
芬恩浑身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极致的共鸣。他周围的人在后退,在呕吐,在划着天鹰礼祈祷。但他没有。他向前挤去,眼睛死死盯着高台上那个正在自我毁灭的身影,仿佛看到了唯一的真理。
玛拉基的“布道”达到了高潮。他扔下经卷,张开双臂,任由电流和机械继续折磨他残破的躯体,发出了震撼云霄的咆哮:
“看吧!这便是‘忠诚道’!通往理解之路!通往……力量之路!”
“尔等可有人!敢与我同行?!敢去品尝……神皇的苦难?!”
人群死寂。
下一秒,一个声音穿透了寂静,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
阿拉斯特·芬恩走出了人群,站在了高台之下,仰头看着那如同受难神只般的玛拉基。他的脸上没有狂热,只有一种可怕的平静。
玛拉基低下他能量燃烧的眼窝, “凝视”着这个胆大妄为的年轻人。电流在他破损的声带中窜动,发出嗤嗤的杂音。
“小子……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芬恩抬起头,目光清澈而绝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知道。请让我…感受祂的痛苦。”
玛拉基沉默了,仿佛在评估一件有趣的工具。良久,他脸上扭曲出一个近乎撕裂的笑容。
“好……很好!那么……便从第一重天开始……”
“便让这‘苦痛共鸣器’,教你何为……忠诚的起点!”
他猛地一挥手,台上一台带着无数尖刺和电极的简陋头冠装置,被机械臂抓起,朝着芬恩的头顶,缓缓落下。
芬恩闭上眼,不是出于恐惧,而是迎接。
为了帝皇。
电流的嗡鸣声,成为了他世界唯一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