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姑娘与花灵梳了道髻,本来就长得俊俏,穿起道袍来,倒像是两位年轻的道姑。
可这样一个组合,三个道士带着两位道姑一同出行,怎么看都有些异样。
鹏鸽哨没有回答。
那中年人见状,也就不再追问。
世上有拖家带口的道士也不奇怪。
更何况是这乱世民国,五人个个身手不凡,不惧他人觊觎。
真要有人不长眼,不必洛玄出手,鹏鸽哨和红姑娘就能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火车上人多嘴杂,洛玄也没与鹏鸽哨多谈。
他们有的是时间,等到了柠夏,下了车,就算凭脚力赶往西夏黑水城,也得走上一两个月。
“兄弟,还有扑克牌吗?”
正值火车停靠站台时,一个男子从过道走来,俯身向洛玄讨要。
“你干什么?”
老洋人一把扣住那人的手腕,他常年练搬山吐纳术,手上力道极大。
“哎呀!”
洛玄听到一声痛叫,也察觉到那人借着问牌的机会,想从他身上顺走点东西。
没想到老洋人早一步出手,直接捏住了对方的脉门。
“滚。”
洛玄冷冷说了一句,老洋人松开手:“听到了吗,我师兄让你走人。”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
那人知道遇上硬茬,捂着发紫的手腕,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小兄弟身手了得。”
鹏鸽哨对面的中年人朝老洋人拱手,后者却不言语。
有两位师兄在前,轮不到他开口。
“不过是些江湖行走的小手段。”
鹏鸽哨淡然回应,“倒是阁下腰间那个盒子,挺有意思。”
那中年人手里转着两只铁球,腰上挂着一个盒子。
那盒子像是个小型木棺,上面布满小孔,如同蜂巢。
洛玄被鹏鸽哨提醒,也注意到了那个盒子,心中隐隐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火车缓缓停下,两侧乘客纷纷下车。趁此机会,鹏鸽哨开口说道。
“途经高山抬头望,山上有面金字牌,金字牌后是银牌,排排皆是蜂字头。”
鹏鸽哨话音刚落,洛玄便已猜出对方身份——果然是蜂窝山的人!
“一面镜子两面照,照出金凤满面笑。不知哪路望峰来,可识金银蜂字牌?”
那人回了一句,也确认了自己蜂窝山的身份。
同时反问鹏鸽哨等人,来自哪一脉,又是七十二行中的哪一行。
“风里鹏飞随山转,快马加鞭赶路急。”
鹏鸽哨说完,接着道:“在下搬山鹏鸽哨。”
“原来是搬山魁首驾到。”
那中年人拱手行礼:“在下姓李,做些小买卖,江湖朋友不弃,赐了个外号,叫销器李。”
“原来是蜂窝山的蜂头。”
常胜山与搬山各有首领,蜂窝山则是专精奇巧机关的一派,高手云集。
洛玄本就通晓机关之术,对墓中各类机关也颇有研究,知道此地的技艺传承极为精妙。
“这两位是我的师弟,洛玄与老洋人。”
“这位是我的夫人红姑。”鹏鸽哨介绍道,“还有我的小师妹花灵。”
销器李早年便听闻搬山、卸岭、摸金、发邱四大盗墓门派之名。
发邱一门因发邱印损毁早已失传,他见过摸金校尉,与金算子也有些交情。
至于卸岭一派,虽人数众多,但并无太多特别之处。
唯独搬山道仁,销器李还是头一回得见。
之前见老洋人身手不凡,便知这一行人个个身怀绝技。
此刻得知他们正是搬山一脉,心中不由暗道:“搬山道人的本事,果然非同寻常。”
“李先生。”
洛玄开口问道:“不知你可曾见过一人?他是摸金一派的高人,外号金算子。”
“哦?”
销器李略感惊讶,反问:“你们找他有何事?”
众人听洛玄提起摸金校尉,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销器李并未反问“那是谁”,而是直接问“所为何事”,可见他确实认得此人。
没想到刚出门便能遇见知晓摸金一派的人,众人顿时觉得运气不错,对寻找黑水城大睡佛寺也多了几分信心。
“此地人多嘴杂,几位若愿赏光,不妨随我下车,去寒舍一叙。”
销器李发出邀请。洛玄等人本就不急于一时,就算到了黑水城,也只是四处打听大睡佛寺的所在。
若能先寻得摸金一派的高人相助,那更是事半功倍。
“好。”
一行人答应下来,随他在宝定下了车。
宝定与帝都毗邻,与帝都、天京共成鼎足之势,素有“北控三关,南达九省,地连四部,雄冠中州”之誉。
众人先前在开封上的车,不曾想如今又踏入一座古都。
有了本地人销器李带领,一行人得以畅游此地,收获颇丰。
“方才我见你们随身携带之物,莫非是机关伞?”
“这位先生好眼力。”
洛玄答道:“此物乃我亲手所制,名为千机伞,变化多端,入墓之时用以护身最为合适。”
“早先我见过金罡伞,没想到还有这般巧妙之物。”
销器李早在火车上便注意到了鹏鸽哨等人所携带的千机伞。寻常人只当是一把普通雨伞,看不出门道。
但他身为蜂窝山的蜂头,眼光远非常人能及。
“这莫非是搬山一脉的秘传机关?”
“实则是我家师弟祖上传下来的。”
鹏鸽哨开口。
洛玄随即接话:“师兄不必如此说。我既已加入搬山,从今往后,千机伞便归入搬山一脉。”
一家人自当同心协力,鹏鸽哨维护洛玄,洛玄也维护门派声誉。
“搬山道仁,果然名不虚传。”
销器李点头称赞:“你们要找的金算子,我认得。只是不知,你们为何要寻他?”
“李先生可曾听闻黑水城?”
鹏鸽哨反问。
“你们是要找李元昊的陵墓?”
搬山一脉下墓,目的并非金银财宝,而是为了寻找长生之法,此中隐秘,销器李尚不知晓。
“这大睡佛寺早已被黄沙掩埋,外人前来寻找,犹如大海捞针。若能有摸金校卫的天星秘术相助,便容易许多。”
“恰好,金算子前些日子丢了金罡伞,托我帮他重制一把。”
“如今他已去寻材料,估计这两天便会归来。”
销器李提起金算子,语气中带着几分敬意:“此人乃张三爷的弟子,继承了摸金福,是正统的摸金校尉。其寻龙点穴与破解机关之术,我也是佩服得很。”
“几日便回?”
鹏鸽哨听后心中欣喜,面上却不露声色。
他望向洛玄,二人齐齐抱拳行礼:“多谢李先生相助。”
于是,洛玄等人便在宝定城停留数日,静候金算子归来。
这一日,天落细雨,屋外缓缓走进一人。
身影单薄,头戴黑圆帽,身披长褂,似是被雨水打湿,微微发抖。
“老李,快弄壶热茶来,冻死我了。”
来者正是金算子,怀中算盘刻满天干地支,乃其推演命理、辨龙定穴的宝贝。
“来了,嚷什么嚷。”
销器李递上毛巾与热水:“你可算回来了,我们可等你好些日子了。”
“嗯?”
金算子正欲饮茶,听出话中有话。
他抬头一望,屋内不止销器李一人。
“哟!”
金算子年逾花甲,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
见众人身着道袍,心下已有几分猜测,却仍不敢贸然断定。
眼看众人准备用黑话交流,销器李却摆摆手,直接说道:“别整这些虚的了,咱们都是同行,不必兜圈子。”
“跟我同行?这话怎么说?”金算子面露疑惑。
鹏鹃哨站了出来,开门见山地说:“搬山道仁,鹏鹃哨,特来请金前辈出山。”
“哦?”金算子轻笑一声。
他当然知道鹏鹃哨的身份,也清楚搬山道仁的规矩:“什么地方的墓,你们都搞不定?”
“大睡佛寺。”
“原来是李元昊的陵墓。”
金算子沉吟片刻,开口道:“帮忙不是不行,结个善缘也好。只是我最近有些事情在身。”
“前辈是缺盘缠吗?”鹏鹃哨试探地问。
金算子虽精于算计,为人却刚正不阿。
只是他性子高傲,寻常人难入其眼。
这次他亲眼见到黄河水灾,百姓流离失所,心中不忍,便变卖家产,倾尽所能救济灾民。
可毕竟财力有限,杯水车薪,难以解燃眉之急。
因此,他才动了再入地宫的念头。
但搬山倒斗,非一人之力可成。
他的师傅张三链子曾言,摸金校尉,需三人同行,独行者凶。
如今他孤身一人,迟迟未能下定决心。
尤其是听闻龙岭谜窟之下,有西夏古墓,诡谲难测,更是踌躇不前。
“我确实缺钱。”金算子坦然道,“但不是为我自己。”
“这件事,我可以证明。”销器李出声说道。
他向搬山众人讲述了金算子这些年所做的善举。
红姑娘、鹏鹃哨、洛玄听后,皆对他心生敬意。
洛玄道:“西夏皇室曾将大量珍宝藏于大睡佛寺地下,那里本就是一座宝藏。哪怕只取其中一成,也足以救济灾民。”
他又说:“我们搬山此行,只为寻不死药。前辈若想筹措善款,不妨同行。”
搬山道仁身手矫健,善闯古墓。
再加上金算子的风水秘术,这一行,大睡佛寺岂非手到擒来?
金算子想到那些无家可归的百姓,终于点头:“好,我便随你们走一遭。”
“多谢前辈!”鹏鹃哨激动万分。
洛玄心中暗想,金算子若随他们前往大睡佛寺,命运恐怕也将改变。
原书中记载,他本该去古蓝县修建渔骨庙,最后命丧龙岭谜窟。
一代风水奇人,竟落得那般结局,令人扼腕。
“只是我缺一柄金罡伞。”金算子补充道。
“不碍事。”洛玄取出千机伞,说道:“这把伞不仅具备金罡伞的性能,还有多种变化,可暂借前辈使用。”
他身上另有“非攻”之物,威力远胜千机伞。
不过他无意多造,也无心多提。
摸金校尉有摸金福,他心中也渴望留下一件代表身份的东西。而这千机伞作为独门暗器,正合其意。
“世间竟有此等奇物?”
金算子急忙接过千机伞,仔细端详,同时手中翻转变化。
此人确为奇门暗器行家,虽然身法不及搬山道仁那般矫健,但双手灵活异常,使起这千机伞来,毫无生涩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