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门……狗?”萧沉喃喃重复,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更加苍白。
他眼中的炽热、恳求、担忧,在这一刻,如同被冰水浇灭的火焰,只剩下巨大的、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屈辱。他看着我,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眼神仿佛在问:为什么?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折辱他,难道只为将他留下?
空气仿佛凝固了。他跪在那里,像一尊瞬间失去所有生气的玉雕。
而我,在他那破碎的目光注视下,强忍着心脏某处传来的细微抽痛,冷硬地开口:“到时候,在本君回来之前,倾云峰后山将彻底封锁,任何生灵,不得进出!你,便好好守着你的沉云小筑,一步也不得离开!”
说完,我不再看他那仿佛被全世界抛弃般的眼神,决绝地转身,向沉云小筑走去,只等宗主派来的联络人。就离开了这片即将被彻底封禁的桃源。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回到沉云小筑,我没有立刻进入屋内,只是倚在门廊的木柱上,目光掠过这片短暂承载了诡异宁静的山谷。溪流潺潺,桃花依旧,只是那份闲适的心境,早已被现实的冰冷撕碎。
萧沉依旧跪在方才的青石板上,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尊沉默的、与我抗争的雕像。晚霞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透着一股固执的凄凉。我清楚地知道,他这不是顺从,而是在用他最擅长的方式——沉默的坚守,与我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呕着他那口气,表着他那生死相随的决心。
我懒得理他。
既然道理讲不通,狠话也已放尽,那便只剩下无视。我转身进了小筑,关上门,将他的身影隔绝在外。眼不见,心或许能静一些。
一层是他的房间,屋内陈设依旧简单,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他身上那特有的冷冽气息,与药草的清苦味道混合在一起。我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逐渐沉落的夕阳,心中盘算的却是宗主云天罡那边的动作。他既然说了要“将计就计”,联络人想必很快就会到来。这场戏,需要演给全宗门看。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屋外,是那个倔强跪着的身影;屋内,是我看似平静、实则神识早已悄然铺开、警惕着四周风吹草动的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那只通体雪白的月光狐雪球,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它先是凑到我脚边,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碧蓝的大眼睛看了看我,又扭头看了看窗外跪着的萧沉,似乎感知到了空气中凝滞的低气压。它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迈着轻盈的步子,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小屋。
我透过窗缝,看到雪球跑到萧沉身边,先是小心翼翼地绕着他转了两圈,然后用鼻子轻轻蹭了蹭他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的手,发出细微的、带着安慰意味的“呜呜”声。
萧沉僵硬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松动了一丝。他低下头,看着脚边这团试图给予他温暖的小东西,那双被屈辱、担忧和固执填满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柔和。他伸出手,动作极其轻柔地抚摸了一下雪球头顶柔软的毛发。
就在那一瞬间,我敏锐地察觉到,一丝极其隐晦、若非我神识高度集中几乎无法捕捉的灵力波动,自他指尖溢出,如同最纤细的丝线,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雪球的体内。那术法并非伤害性或控制性,更像是一个标记?或者说,一个极其微弱的连接点。
雪球似乎毫无所觉,享受地眯了眯眼,又用脑袋顶了顶他的手心,转身,一溜烟地跑开了,白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远处暮色渐浓的树林之中。
萧沉的目光追随着雪球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但那抹思索很快又被更深的沉郁所覆盖,他重新挺直了背脊,恢复了那沉默跪地的姿态。
我收回目光,心中冷笑。果然,他不会真的坐以待毙。这术法是想通过雪球来监视外界?无论是什么,都改变不了我的决定。
夜色彻底笼罩了倾云峰后山。当月华取代夕照,清辉洒满山谷时。
来了。
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滴,没有触动任何禁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沉云小筑门前。来者全身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中,面容模糊,气息内敛深沉,正是宗主凌霄道君座下最神秘的联络人——影煞。
萧沉在那黑影出现的瞬间,身体骤然紧绷!虽然他依旧跪着未动,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锐利如剑的神识已经如同无形的蛛网,瞬间笼罩了这片区域,牢牢锁定了那名不速之客。他在警惕,在判断。
我推开小屋的门,走了出去,与那黑袍人相对而立,刻意无视了旁边跪着的、气息瞬间变得危险起来的萧沉,行至小筑后方密林,溪水声和风扰林叶声渐响。
“女君。”黑袍人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低沉干涩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宗主令谕,时机已至,今夜便可动身。”
“嗯。”我淡淡应了一声。
影煞继续道:“宗主特意叮嘱,若女君幸得‘净魔莲’,须谨记,摘取后需以特殊密法封存滋养,否则其净化神效会随时间流逝而逐渐减弱。故而,一旦得手,务必及时返回,或第一时间联系宗主,获取使用密法,以免暴殄天物,功亏一篑。”
宗主用密法作为最终拿捏我和萧沉的筹码,我心中明了,面上却不显,只道:“本君知晓了。”
影煞传达完讯息,便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融入了夜色,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