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开叶心中明了,这是嗅到危险,前来投石问路,争取主动了,他沉吟片刻,说道:“天成同志,你能主动来找我,说明你还是相信组织,有改正错误的意愿,这很好。”
他话锋一转,语气严厉起来:“但是,有没有错误,有什么错误,不是靠嘴上说说的,要靠事实来说话!组织上会全面、客观、公正地调查清楚,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在这里惶惶不可终日,而是回到你的岗位上,把临港市的工作抓好!临港是F省的经济龙头,决不能出任何乱子!这是对你党性和能力的考验!”
宋天成听得心头一凛,连忙保证:“是,是!书记,我一定稳住临港的局面,全力抓好经济工作,绝不给省委添乱!”
“至于你个人的问题,”郑开叶放缓了语气,“要相信组织会给你一个公正的结论,如果有问题,主动向组织说清楚,争取宽大处理,如果没有问题,那就放下包袱,轻装前进,用工作实绩来证明自己。”
这番话,既给了宋天成压力,也给了他一丝希望,他知道,这是郑开叶给他的机会,也是给他的考验。
“谢谢书记!我明白了!我一定好好工作,深刻反省!”宋天成连连鞠躬,退出了办公室。
看着宋天成离开的背影,郑开叶目光深邃,像宋天成这样的干部,在F省不在少数,他们有能力,但也可能存在问题,如何甄别,如何使用,是稳定局面、推动发展的关键,既不能一棍子打死,挫伤干部积极性,也不能姑息养奸,留下隐患,这需要极高的政治智慧和精准的操作。
与此同时,在省政府大楼李建那间颇为宽敞、陈设却相对朴素的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刘东青、省委常委、长山市市委书记杜庆东、省委常委、夏市市委书记王伟,这三位李建在F省经营多年最为倚重的臂膀,此刻齐聚于此。
没有秘书在场,房门紧闭,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视线,四人围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中间的茶几上放着几杯早已凉透的茶,却无人有心去碰。
王伟性子最急,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搓了搓手,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声音不自觉地压低:“省长,这……这郑书记的雷霆手段,也太骇人了点吧?蔡淳、丁焕生、彭玉文,说拿下就拿下,还是同时进行,一点风声都没露!这F省的天,说变就变了啊!”
杜庆东相对沉稳,但紧锁的眉头也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沉重:“岂止是骇人?简直是精准打击,一击致命,我打听过了,纪委专案组拿出的那些初步线索,有些细节……细思极恐,有些陈年旧账,连当事人自己可能都记不清了,居然都被翻了出来,而且指向性极其明确,这位郑书记,调阅了近十年的数据、报告、信访件……这哪里是看材料?这简直是把F省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用筛子过了一遍!”
刘东青作为常务副省长,位置更高,看的也更远,他叹了口气,接口道:“庆东说的没错。‘人形反腐数据库’,外面传的这个绰号,我看不是空穴来风,你们注意到没有,他动的人,都是关键中的关键,纪委书记、组织部长、省委秘书长……这是什么概念?这是直接把原先盘根错节的关系网连根刨了!而且,你们看接任的人选,齐沁元,云滇的悍将,跟他是铁杆;梁鸿飞,秦省的老搭档,能力威望都不缺;栗阳,栗立峰的儿子,明显是着力培养的……这布局,这手腕,根本不容任何人插手,也没给我们任何反应的时间。”
王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声音带着一丝后怕:“我听到一些传言,说郑书记那双眼睛,看文件不是一行行看,是一页页‘扫描’,过目不忘,而且能自动关联所有相关信息……以前只觉得是夸张,现在看,宁可信其有啊,咱们……咱们以前有些事,虽然没什么大问题,但就怕经不起他这么‘关联’啊。”他说着,下意识地看了看李建。
李建一直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沙发扶手,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晦暗,他何尝不知道这三位心腹在担心什么?他们这个圈子,在过去F省的格局下,难免有些利益交织、人情往来,有些项目审批、资金安排,虽然都在规则之内,但也确实存在一些可左可右的“操作空间”,以前大家心照不宣,相安无事。但现在,来了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而且拥有近乎“全知视角”的郑开叶,这些原本不是问题的问题,就可能变成悬在头顶的利剑。
“敬畏……”李建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认清现实的无奈,“我们现在要做的,首先是心存敬畏,对郑书记的能力敬畏,对他代表的权威敬畏,更要对党纪国法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