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老微微颔首,目光深邃地看着郑开叶:“我明白你的焦虑,但是,开叶,政治不仅仅是理念之争,更是力量、策略和时机的艺术,你现在觉得破局道路漫长,甚至与一把手站到了对立面,这说明你的工作方法可能需要进行调整。”
“请包老指点。”郑开叶身体微微前倾。
“第一,要善于将你们的想法,转化为‘班子的共识’,甚至是‘一把手的政绩’。吴政宏同志刚当书记,他需要政绩来巩固地位,你们提出的改革,如果运作得好,完全可以成为他的亮点。关键在于,你们如何包装、如何汇报、如何让他觉得这是在他的领导下取得的成果,而不是你们另搞一套。要多请示、多汇报,让他有参与感和掌控感。”
“第二,要寻找共同的利益基点。吴政宏同志关心什么?除了稳定,他肯定也关心d省的经济增长、财政收入、社会评价。你们的改革举措,最终目标也是为了实现高质量发展。要善于用数据、用案例、用兄弟省市的成功经验,向他证明,改革不是风险,而是机遇,是解决d省当前发展困境的必由之路。要找到那些不改不行、甚至不改会出大问题的领域作为突破口,让他意识到改革的紧迫性。”
“第三,要有足够的耐心和韧性。改革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尤其是在局面复杂、阻力较大的时候,更要讲究策略。有时候,迂回比直取更有效。你们可以继续巩固在济州、泽市等地的试点,做出让人无法忽视的成效。可以借助外力,比如争取国家部委的支持,将地方改革上升为国家级试点,这样来自省内的阻力就会小很多。还可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包括那些目前可能持中立甚至反对态度,但本质上希望d省好的同志,人心是肉长的,工作是做出来的。”
老人家的一席话,如同拨云见日,让郑开叶焦灼的心情平复了许多,他意识到,自己之前或许过于执着于理念的碰撞和方案的推进,在策略和耐心上有所欠缺,忽视了与一把手沟通的艺术和争取更广泛支持的重要性。
“包老,您说得对。”郑开叶诚恳地说,“是我有些急躁了,总想着尽快打开局面,反而可能欲速则不达,接下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包老欣慰地笑了:“开叶,你有能力,有担当,我和很多老同志都看好你,记住,挫折是暂时的,也是成长的必经阶段,只要你们坚持的是对的,是为了党和人民的利益,就要有‘功成不必在我’的胸怀,稳扎稳打,步步为营,d省的局面,总会打开的。”
从包老住处出来,郑开叶感觉心胸开阔了不少,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让司机开车在长安街上缓缓行驶,看着车窗外庄严的建筑和熙攘的人群,他反复回味着包老的教诲,是的,不能因为一时的困难就失去信心和方略,与一把手的相处,是一门高深的艺术,需要智慧,更需要耐心。
回到家中,父亲郑安民正在院子里练太极,看到儿子回来,收势走了过来,知子莫若父,郑安民看出郑开叶眉宇间的郁结似乎消散了一些,便问道:“去见包老了?聊得怎么样?”
郑开叶点点头,和父亲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将包老的点拨大致说了一下。
郑安民听完,沉吟道:“包老说得在理啊,开叶,你在河阳、在花都、在济州,干得顺风顺水,那是因为上面有领导支持,下面有你说了算。现在到了省里,当了副职,又是这么复杂的局面,光靠猛打猛冲是不行的。吴政宏是书记,是班长,你首先要学会如何当好副手,如何在不越位、不错位的前提下,把自己的想法实现出来,这比你自己当一把手挑战更大,只有经得起挫折才能走向更高处。”
父亲的话更接地气,却也直指要害,郑开叶深以为然:“爸,我明白,以前可能确实有些……习惯了自己拿主意。”
“知道就好。”郑安民拍拍儿子的肩膀,“官当得越大,越要懂得敬畏,敬畏组织,敬畏规矩,也要敬畏那些和你共事的人,哪怕是你的对手,把姿态放低一点,多沟通,多请示,有时候退一步,反而海阔天空。”
国庆假期的剩余几天,郑开叶尽量放松心情,陪家人逛街、看电影,享受难得的天伦之乐,但他脑子里始终在思考着返回d省后的工作策略,他给孙明远打了个电话,简要沟通了包老的指点和他自己的想法。
孙明远对此深表赞同,老同志的政治智慧确实是宝藏,两人约定,节后调整工作思路,更加注重策略性和艺术性。
假期结束,郑开叶返回d省,他首先主动去找吴政宏做了一次长时间的汇报,这次汇报,他不再仅仅聚焦于改革方案本身,而是更多地从如何落实中央精神、应对区域竞争、提升d省整体竞争力的角度,阐述“强基固本”的必要性。他特别强调了几个试点地区已经取得的积极成效,以及基层干部群众对深化改革的期盼,汇报中,他多次使用“在省委和您的领导下”、“按照您的指示”等措辞,表现出对吴政宏权威的充分尊重。
吴政宏显然注意到了郑开叶态度上的微妙变化,他听得比以往更耐心,偶尔还会插话询问细节,虽然最终没有对具体方案立刻拍板,但态度明显缓和了不少,表示“思路是对的,可以继续探索,但要稳妥推进”。
与此同时,郑开叶和孙明远加强了对其他常委的沟通,他们不再急于在常委会上推出激进方案,而是通过个别交流、小范围座谈等方式,耐心解释改革意图,听取不同意见,寻找最大公约数。对于杨富岭关心的青市传统产业升级问题,郑开叶指示省发改委组织专家,帮助青市论证绿色化、智能化改造的具体路径,并主动帮助对接相关的技术和资金资源。对于仝玉生强调的省委工作程序,孙明远表现出极大的尊重,凡事严格按照规矩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