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素以铁面着称的老纪检，此刻眼底布满了熬夜的血丝，但锐气不减反增。
“合同、流水、设备报价截图，都是原件扫描后打印的。签名笔迹经过省厅专家比对，确认是王天佑和张鼎本人所签，鼎盛国际那家皮包公司，经侦那边也初步摸清了，就是个空壳，专门用来过手这种脏钱的！”
郑开叶的目光在报告上那几行冰冷的结论文字上停留片刻，随即抬起，扫过围坐在桌边的几张同样凝重的脸，梁鸿飞、公安局主管经侦的副局长周强、审计局局长刘立群。
窗外的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河阳城，如同此刻压在每个人心头的巨石。
“好！”
郑开叶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一个字，却像出鞘的利刃，带着斩断一切犹豫的决绝。
“证据链初步闭合，时机到了。杨书记，按计划行动，立刻控制张鼎及其核心骨干，查封鼎盛国际公司，冻结所有关联账户！行动要快、要准、要狠！绝不能再给他转移财产、销毁证据甚至外逃的机会！”
“明白！”
杨明霍然起身，那股沉寂许久的铁血气势瞬间爆发出来，“周局，经侦和特警的联合抓捕组，可以动了！”
“已经就位！”
周强声音短促有力，抓起桌上的对讲机，沉声下令。
“‘猎枭’行动组，目标鼎盛国际办公地点、张鼎常驻别墅及名下三处会所，立即实施控制！重复，立即实施控制！注意，目标可能持有武器或有暴力抗法倾向，务必确保我方人员安全！”
对讲机里传来简短清晰的回应，随即是引擎轰鸣骤然响起又迅速远去的背景噪音。
郑开叶没有坐下，他走到窗边，手指挑开一丝窗帘缝隙，目光穿透灰蒙蒙的空气，仿佛能看见此刻正在河阳市不同角落骤然收紧的法网，会议室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对讲机里偶尔传来的、代号化的简短汇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数倍。
突然，梁鸿飞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急促地亮起，发出嗡嗡的震动声，他看了一眼号码，脸色微变，迅速接起。
“……是我，什么？！”
电话那头的声音又快又急，梁鸿飞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攥紧，指节发白，他猛地抬头看向郑开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变调。
“市长！机场分局紧急报告！张鼎！他刚刚持护照，通过VIp通道过了边检，已经进入国际出发候机隔离区！他乘坐的是……cA789，直飞温帝华！飞机预计四十分钟后起飞！”
“什么？！”
如同平地惊雷！郑开叶猛地转身，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一股冰冷的寒意从他身上骤然扩散开来，整个会议室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度。
“他怎么会知道？！”
杨明失声低吼，脸色铁青，周强一拳砸在桌子上，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
郑开叶的眼神只波动了一瞬，立刻被一种近乎冷酷的镇定取代，他没有质问，没有咆哮，所有的情绪都被强行压缩、冻结，转化为高速运转的决断力。
“周局长！”
郑开叶的声音异常平稳，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立刻联系省公安厅边检总站！说明情况，请求紧急协助！目标张鼎，涉嫌重大职务犯罪，涉案金额特别巨大，具有极高外逃风险！请求立即采取边控措施，阻止其登机！”
“是！”
周强没有丝毫犹豫，抓起另一部红色保密电话，手指飞快地按动号码。
郑开叶的目光转向梁鸿飞。
“鸿飞！你亲自联系机场集团董事长！讲明事态严重性！要求机场公安分局，立刻组织精干力量，进入隔离区，找到张鼎！以配合调查为由，先行控制！态度要坚决，但程序要合规！记住，绝对不能让他登机！”
“明白！”
梁鸿飞的声音斩钉截铁，立刻开始拨号。
郑开叶最后看向杨明，语速极快。
“杨书记，你立刻协调市检察院！以最快速度办理针对张鼎的正式立案手续和边控手续！手续一到，立刻传真省厅和机场！同时，准备好《关于商请对犯罪嫌疑人张鼎采取紧急边控措施的函》，我马上签字盖章！用一切手段，堵死他外逃的通道！”
指令清晰，分秒必争，会议室里瞬间只剩下急促的拨号声、压抑的呼吸声和笔尖在纸张上飞速划过的沙沙声。
河阳国际机场，国际出发大厅的VIp贵宾室内，弥漫着咖啡豆的焦香和昂贵皮革的气息。张鼎惬意地陷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里，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蓝山咖啡。他一身剪裁考究的米白色休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
“老板，手续都办妥了。”
一个精悍的平头青年快步走近，俯身低语。
“行李已经托运，头等舱登机牌也拿到了，那边接应的车子已经在温帝华机场外面等着了。”
“嗯。”
张鼎慢悠悠地抿了一口咖啡，浓郁的苦涩在舌尖化开，却让他感到一种扭曲的甘甜。
“河阳这地方……呵，乌烟瘴气，待够了，换个地方，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他想起几个小时前那个神秘的电话，只有短短一句、
“起风了，码头不安全，速离。”
足够了，他张鼎在河阳混了这么多年，关系网盘根错节，这点预警还是有的，管他是谁递出来的消息，能让自己提前脱身就是硬道理，至于那些所谓的“证据”？他自信做得足够干净，就算留下点蛛丝马迹，隔着太平洋，又能奈他何？
他悠闲地翻看着手边一本财经杂志，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温哥华那栋靠海的别墅和账户里早已转移出去的巨额财富，河阳？重机厂的废铁？那些工人的死活？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女士们，先生们，乘坐华国国际航空公司cA789次航班，飞往温帝华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航班现在开始登机……” 甜美的登机广播响起。
张鼎放下咖啡杯，整了整衣领，脸上露出一个轻松而虚伪的笑容，准备起身。
就在这时，贵宾室厚重的大门被猛地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