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开叶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他放下笔,彻底转过身,正对着她:“姿姿?”
林姿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向前一步,走到他身边,没有坐下,而是微微俯身,拉过郑开叶放在桌面上的、还带着墨迹和文件冰冷触感的大手。她的手有些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力量。
她牵引着他的手,缓缓地、轻轻地,贴在了自己平坦温热的小腹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郑开叶心神猛然一震,。
他猛地抬头,撞进林姿的视线里,她的眼眸清澈,清晰地映着他瞬间变得空白、继而涌起巨大惊愕和难以置信的脸。
“快……三个月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又无比清晰。
“本来……想等稳一点再告诉你,可今天……看到你站在台上……”
她顿了顿,一滴泪终于挣脱束缚,滚落下来。
“……开叶,我们有孩子了。”
轰——!
郑开叶只觉得一股滚烫的洪流猛地从心脏炸开,直冲头顶!巨大的喜悦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吞没,几乎让他窒息!爷爷!奶奶!你们看到了吗?郑家有后了!在这至暗之后,在这负重前行的荆棘路上,一个新的生命,带着最原始、最蓬勃的力量,降临了!
黎明前最深的墨色尚未褪尽,河阳市府大楼顶层办公室的灯光,如同最后坚守的孤星。
郑开叶依旧僵立在原地,像一尊被闪电劈中的石像。
他甚至不敢呼吸,生怕这指尖下奇迹般的触感,只是连轴转后的幻梦一场。
“姿……姿姿?”
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破碎得不成调,眼睛死死盯着林姿湿润的眼眸,仿佛要从那里确认这惊雷的真实性。
林姿的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她用力点头,嘴角努力想弯起一个安抚的弧度,却因汹涌的情绪而微微颤抖。
“嗯,真的,快三个月了……本想等再稳些告诉你,可今天看到你站在台上……”
她哽咽了一下,目光落在他额角那道尚未完全褪去红痕的疤上,带着无尽的心疼。
“开叶,我们有孩子了。”
“孩子……”
郑开叶喃喃重复,这个词像滚烫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震颤。
他温柔的将林姿紧紧拥入怀中,脸深深埋进她带着熟悉馨香的颈窝,身体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是狂喜,是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更是对逝去至亲那无法言说的、剜心刻骨的愧疚和思念——爷爷!奶奶!你们看见了吗?我有孩子啦!在这深不见底的债务泥潭里,在这至暗时刻的尽头,一个新生命,带着最原始最蓬勃的力量,降临了!
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林姿肩头的衣料。
这一刻,他不是那个在风暴中心力挽狂澜的市长,只是一个被巨大悲喜冲击得几乎破碎的丈夫,一个骤然得知将为人父而惶恐又狂喜的男人。
九百亿的债务大山,新城烂尾楼业主绝望的控诉,陆港工地上那刺耳的爆炸警报……所有沉重如山的压力,在这全新的、滚烫的生命面前,仿佛都被短暂地推开了一寸。
林姿温柔地回抱着他,纤细却有力的手臂环住他宽阔却紧绷的脊背,任由他像个孩子般宣泄。
她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腔里那颗心脏擂鼓般的跳动,感受到他肩胛骨因压抑哭泣而剧烈的耸动,她的指尖轻轻梳理着他后颈有些扎手的短发,无声地传递着支撑和抚慰。
窗外的天色,由浓黑渐渐转为一种深沉的墨蓝,遥远的地平线隐隐透出一丝微弱的灰白,办公室内,只有两人紧紧相拥的身影,和郑开叶压抑不住的、带着巨大喜悦和沉痛释放的哽咽。
过了许久,久到窗外的灰白渐渐亮起,郑开叶剧烈的颤抖才慢慢平息,他缓缓松开林姿,布满血丝的眼睛深深凝视着她,眼底翻涌的情绪复杂得如同风暴过后的海面。
他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敬畏,再次将温热的大掌覆上她依旧平坦的小腹,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近乎脆弱的温柔。
“他(她)……好吗?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连串的问题急切地冒出来,那份笨拙的关切让林姿心头酸软。
“都好。”
林姿抬手,用指尖轻轻拂去他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声音轻柔却坚定。
“医生检查过了,一切指标都正常,放心。”
她顿了顿,看着丈夫眼底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喜悦交织,补充道。
“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的,没想到……是在这种时候。”
“不,不,”郑开叶用力摇头,再次将她拥入怀中,这次的更加轻柔,像拥抱着举世无双的珍宝,“这是最好的时候,姿姿,最好的时候。”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承诺。
“爷爷、奶奶……在天上一定也知道了。”
窗外,第一缕真正的晨光终于刺破了厚重的云层,金线般斜斜地投射进来,恰好笼罩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办公室内弥漫的沉重、疲惫和消毒水气味,似乎都被这缕阳光和掌心下那个悄然生长的秘密,无声地驱散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