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务副市长梁鸿飞也已提前到位,正与市政府秘书长低声交代着什么。看到郑开叶进来,梁鸿飞立刻迎上,脸上带着郑开叶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沉稳笑容。
“郑市长,办公室都安排好了,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调整的?”
梁鸿飞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万事有我”的笃定,他身后跟着一位三十多岁、看起来精明干练的年轻人。
“辛苦鸿飞市长。”
郑开叶点点头,环顾四周。
“挺好,暂时不需要调整。”
他目光转向那位年轻人。
“郑市长,这位是市政府办公室综合一科的科长,陈默同志。他熟悉市府运转,工作细致,责任心强,暂时负责为您服务。”
梁鸿飞介绍道。
“陈默,以后你就直接向郑市长负责。”
“郑市长好!请市长指示!”
陈默站得笔直,声音清晰,眼神透着谨慎和机敏。
“陈默同志,辛苦了。”
郑开叶伸出手和他握了握。他信任梁鸿飞的安排,这个陈默,应该就是梁鸿飞为他精心挑选的“眼睛”和“耳朵”之一。
初步安顿后,郑开叶没有在办公室久留,他拒绝了梁鸿飞安排午宴的提议,只让陈默简单准备了食堂的餐券。
“鸿飞市长,下午开始,我们先摸情况,第一站,去市工信局和发改委,听听面上的数据,然后,你帮我安排一个清单,河阳排名前十的工业企业,特别是那些面临转型困境的老牌国企,还有几家有代表性的困难企业,我们尽快下去看。”郑开叶的语气不容置疑,行动派的作风展露无遗。
“明白,市长,清单和行程我下午一上班就报给您,工信局和发改委那边已经通知了,两点准时开始。”
梁鸿飞立刻应下,行动高效。
下午的汇报会冗长而沉闷,工信局局长和发改委主任显然做了精心准备,汇报材料厚厚一沓,ppt做得图文并茂。然而,当郑开叶打断那些浮于表面的成绩总结,开始追问关键数据背后的逻辑、产业链的堵点、企业转型中的具体痛点、政策落地的“最后一公里”障碍时,会场的气氛明显变得紧张,两位局长额头开始冒汗,回答也变得闪烁其词,有些问题甚至需要副局长或科长补充说明。
郑开叶没有发火,只是眼神愈发锐利,问题愈发深入、具体,他敏锐地捕捉到汇报中刻意回避的几项关键亏损数据和几个悬而未决的老大难项目。
“数据要真实,问题要直面,遮遮掩掩解决不了河阳的困境。”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梁鸿飞在一旁默默记录,偶尔补充一两句关键信息,精准地弥补了汇报者的模糊地带。
会议结束时,两位局长的后背都湿透了,郑开叶最后只说了几句。
“感谢汇报。材料留下,我会细看,请两位局长回去后,把刚才我提到的几个关键数据和项目的情况,形成详细的、有分析、有建议的专报,三天内报给梁市长和我。要干货,不要套话。”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
“河阳的转型,需要刮骨疗毒的勇气和实事求是的作风,希望大家尽快适应这个节奏。”
离开会议室,郑开叶对梁鸿飞说。
“鸿飞,通知下去,明后两天,按清单跑企业,轻车简从,不要事先打招呼,直接到生产车间、研发一线、职工家里去听去看,通知宣传部,近期我的调研活动,原则上不安排随行记者。”
“好的市长,我马上安排。”
梁鸿飞心领神会,知道郑开叶要的是最真实的一手信息。
傍晚,郑开叶回到市委安排好的住所,一处环境清幽、安保严密的市级领导周转房,房间宽敞整洁,却透着冰冷的陌生感,他刚脱下外套,手机就响了。屏幕上跳动着“姿姿”的名字。
“开叶,到地方了吧?安顿好了吗?”
林姿温柔的声音传来,瞬间驱散了房间的冷清。
“嗯,刚回住处。都安顿好了,你呢?公司那边的事处理得顺利吗?”
郑开叶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走到窗边,看着河阳华灯初上的夜景。
“还算顺利,就是几个项目节点要盯紧,我这边再忙两天就能收尾,然后就去河阳找你!”林姿的语气带着雀跃。
“对了,盈盈今天打电话了,说想我们了,还问你新官上任有没有被刁难。”
她轻笑。
郑开叶也笑了。
“告诉她,哥哥好着呢,刁难?暂时还没遇到,不过硬骨头是啃定了,你来了正好,帮我参谋参谋,看河阳有没有适合‘林总’施展的商业机会?”
“少来!我是去陪郑市长的,不是去给你添乱的。”
林姿嗔道,随即又认真起来。
“开叶,我知道河阳压力大,你千万注意身体,按时吃饭,别一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我让陈阿姨(家里保姆)给你准备了一些常备药和营养品,过两天我带过去。”
“知道了,管家婆。”郑开叶心里暖暖的,“你也别太累,等你来。”
挂了电话,房间里似乎多了一丝家的温度,郑开叶走到书桌前,摊开下午带回来的厚厚一摞汇报材料和河阳市的详细地图、年鉴。他拧开台灯,橘黄色的灯光笼罩着他年轻却已显坚毅的侧脸。他拿起笔,在地图上河阳钢铁集团的位置重重画了一个圈,那是明天调研的第一站,也是河阳工业困境的一个典型缩影,窗外,河阳的夜色深沉,如同这座城市积重难返的难题。而窗内,新市长的征程,才刚刚在数据和灯光的陪伴下,悄然铺开,沉舟侧畔,千帆竞发的号角,已在郑开叶心中无声吹响。
河阳市的清晨,带着一丝工业城市特有的金属气味和薄雾。郑开叶拒绝了市政府安排的考斯特,只让梁鸿飞和陈默随行,三人乘坐一辆普通牌照的黑色帕萨特,悄然驶离了市委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