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可能会发手机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让整个新兵连都沸腾了。
这消息比任何政治动员都管用,早上的五公里跑简直像打了鸡血,队伍里呼哧带喘的声音里都透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劲儿。
就连早饭啃那硬邦邦的馒头时,每个人的腮帮子都鼓得更起劲了,好像多嚼几下就能把时间嚼快一点。
各班班长都是明白人,一看这架势,心里门儿清:嘿,这不就是现成的、拴在驴眼前的胡萝卜么?
必须得利用好这股“鸡血”劲儿,拉着这帮精力过剩的小伙子好好搞一波体能!
于是,上午例行整理完内务,那床棱角分明的“豆腐块”刚接受完班长挑剔的检阅,新兵们就被带到了操场上那排冷冰冰的单杠前。
部队里有单杠1到8练习,难度层层递进,但对这群大多数连单杠都没正经摸过的新兵蛋子来说,那都是天边的云彩。
班长张维扫视着一张张充满好奇又带着点忐忑的脸,心里盘算:头一回,还是悠着点,别上难度整趴下了,反而适得其反。
得,就练最基础、也最见真章的——
引体向上!
“都看好了!”张维一声令下,新兵们的目光齐刷刷聚焦过来。
他走到单杠下,身形挺拔如松,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两手正握,稳稳抓住单杠!记住了,是正握!大拇指扣在外面!”他一边清晰有力地讲解,一边干净利落地跃起,双手牢牢攥住冰凉的横杆,双臂与肩同宽甚至略宽一点,肩膀自然下沉。
“这个动作,就一个硬性要求!听着——”他深吸一口气,双臂猛地发力,身体瞬间向上拉起,颈部线条绷紧,下巴颏利索地越过单杠杆面,
“曲臂引体!下颌!必须!超过杆面!看清楚没有?就是这个位置!”
他悬停在那里一秒,确保每个人都看清了他下巴与单杠齐平的高度,才控制着身体稳稳落下。
随即又连续做了六七个,每一次下巴都精准地越过杆面,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每一次拉起都伴随着他清晰的讲解:“看到了吗?下颌!过杆!这就是标准!”
“报告!”队列里响起一个略带怯懦的声音。
“讲!”
“班长!啥…啥是下颌超过杆面?”孙二满挠了挠后脑勺,胖乎乎的脸上满是迷茫,他显然班长讲半天他还是没太理解这个专业术语。
张维没烦躁也没废话,刚才讲的那么明白他都没听懂,骂他他也听不懂!
听不懂那就再多做两个!
于是直接单手又做了两个示范,每一次下巴拉到杠上时就用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下巴,大声强调:“瞧见没?这!下巴颏!必须给我拉到单杠这根杆儿上面!差一厘米都不算合格!懂了吗?孙二满?!”
“记住了!班长!”孙二满和其他新兵们已经恍然大明白似的使劲点头。
果然,言传身教,比光在边上动嘴巴嚷嚷一万遍都管用。
张维清楚,这些小子们现在眼睛都亮晶晶的,看着动作好像也不难?
可真轮到他们自己上场,那场面可就……
嗯,有点悲壮了。
孙二满憋足了劲儿,脸涨得通红,双脚离地蹬了半天,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可那沉重的身体像是被焊死在了地上,愣是连一寸都没离地。
他那身敦实的肉,此刻成了沉重的负担。
班长张维在旁边气得直跺脚,吼声震天:“孙二满!瞅瞅你那身膘!再不给我甩掉,以后单杠就是你的噩梦!听见没?给我减肥!”
邱磊算是他们班体能中等的,铆足了吃奶的劲儿,双臂青筋暴起,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终于,下巴艰难地、哆哆嗦嗦地蹭过了单杠杆面——三个!
还算张维勉强可接受的范围内!
李宁挂在单杠上,刚拉两个就感觉双臂的肌肉都在尖叫抗议,手指几乎要抠进铁杆里,别说再来一个,就是多挂一秒都觉得要脱力摔下来。
他落地时一个趔趄,大口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张天天体型偏瘦,动作相对轻盈些,咬着牙“嘿咻嘿咻”地一口气合格拉了四个!
这成绩在刚刚开始拉单杠的新兵里算拔尖了,引得旁边几个战友投来羡慕的目光。
可到了第五个,那股劲儿猛地就泄了,胳膊像灌了铅又像通了电,不受控制地剧烈哆嗦起来,别说往上拉,能挂在杠上不掉下来都算毅力惊人。
他小脸憋得发白,最终还是不甘心地松了手,揉着酸胀无比的上臂。
王强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憋红了脸拼死拼活做了三个,最后一个也是龇牙咧嘴,身体扭得像麻花才勉强让下巴蹭过横杆,落地后扶着腰直喘粗气……
“看看你们这帮新兵蛋子!”班长张维的咆哮如同炸雷,瞬间盖过了操场上此起彼伏的粗重喘息。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过一张张因用力而扭曲、涨红的脸庞,声音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怒火:
“新兵连单杠引体向上的合格标准!通常为——7个!身体无晃动,下颚必须过杠!”
他伸出七根手指,狠狠在空中戳了戳,要把这个数字刻进每个人的脑子里。
“良好——12个!优秀——15个!”
每一句标准都像重锤敲在新兵们的心上。
“就你们这个熊样能合格达标吗?!啊?!一个个的手臂跟煮熟的面条似的!软趴趴的!就拉一两个?!”
张维的声音陡然拔高,指着还在单杠下揉胳膊的李宁、邱磊他们,“老子单手都比你们这帮兔崽子强!”
冰冷的现实伴随着班长的咆哮砸下来,刚刚还抱有一丝侥幸的新兵们瞬间蔫了,连最细微的抱怨声都消失了。
孙二满更是缩了缩脖子,恨不能把自己那一身肉藏起来。
“非常时期用非常办法!”张维斩钉截铁地吼道,宣布了那个让所有人头皮发麻的“酷刑”,
“告诉你们,单杠要今天上不去五个,咱们集体吊杠!无数老兵的经验教训都证明了单杠吊死猪,就是从零蛋硬拉练到30+的不二法门!”
“吊死猪?!”这三个字如同魔咒,让新兵队伍里瞬间炸开了锅。
“不要啊,班长!”孙二满第一个哀嚎出声,声音带着哭腔,“这听着就是满洲十大酷刑啊!”
“救命啊!”有人绝望地喊道。
“不用三十加!我能合格就行!!”
“曾经我以为五公里负重就是我生命的尽头,”另一个新兵捶胸顿足,“现在又来了单杠吊死猪!没活路了!”
“班长!请苍天,辨忠奸!我真死的冤!”戏精附体的王强甚至仰天悲呼,引得旁边几人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脸通红。
“行了行了!嚎什么嚎?!嚎能嚎上去?!”张维不耐烦地一挥手,粗暴地打断了王强施法,那眼神分明写着“你们这点小把戏都是我当年玩剩下的”。
“都给老子听清楚了!今天,低于五个的——”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满意地看着新兵们瞬间煞白的脸,“集体吊杠,五分钟起步!没商量!”
“啊?!!”绝望的哀鸣整齐划一,比刚才的回应口令响亮多了。
“下一个!”张维懒得废话,直接点名,“张广智!”
“到!”一声洪亮的应答响起。
只见张广智神情沉稳,信步走到单杠下。
他甚至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需要踮脚或蹦跳,原地轻轻一蹿,双手就如铁钳般牢牢扣住冰冷的横杆,动作干净利落得没有一丝多余。
紧接着,在所有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震惊、羡慕、还有一丝嫉妒。
没有哪个节点像现在这般想立即魂穿张广智!
张广智开始了他的表演。
一个、两个、三个……十个、十五个……二十个………
整整三十个!
他的身体像钟摆一样稳定,每一次拉起都带着一股沛然的力道,下颌精准地越过杆面,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复刻。
更让人咋舌的是,当他双脚平稳落地时,那张憨厚的脸上甚至没有明显的红晕,额角连一滴汗珠都没渗出!
他拍了拍手,咧开嘴朝班长笑了笑,那笑容纯朴自然,刚刚只是做了个简单的热身活动,毫无难度可言。
“卧槽……”人群中不知谁低低地爆了句粗口。
“泥马,这是人!!”
“这踏马是永动机吧!”
“说鸡别说吧!文明你我他!”
“靠!都踏马什么时候了!还较那三米五米的真儿,有意义吗?”
“看你们那帮软蛋,再他么说话都给老子加练!!”张维在一旁听着忍无可忍直接吼。
妈蛋,这帮崽子,体能不行,扯老婆舌的时候利索着呢!
林白站在队列里,心中也暗暗给张广智点了个大大的赞。
这身体素质和核心力量,简直是天生的兵王胚子!
他自己有系统给的强化药丸,而张广智,人家全靠的是自身那强悍的天赋和积累!
一股前所未有的熊熊斗志瞬间在林白胸腔里燃烧起来,
要向前!要进步!要变强!
不能被自己的战友比下去!
“下一个,林白!”
“到!”林白应声出列,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些许紧张,大步走到单杠下。
他脑海里瞬间回放着班长示范时的每一个细节和张广智那举重若轻的姿态:
握杆的姿势,正握,拇指外锁、指节用力的点、肩背和手臂肌肉协同发力的节奏……
他没有犹豫,原地跃起,双手稳稳抓住单杠,指节瞬间发力扣紧。
紧接着,核心肌群绷紧,肱二头肌和背部肌肉协同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动作流畅,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精致的下颌线利落地扬起,轻松越过冰冷的横杆。
“咦?好像……也不太难?”这是他第一次拉单杠,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力量和身体协调的顺畅感,林白心中掠过一丝诧异。
他严格按照脑海中的动作要领,像最精密的仪器一样,完美复刻了班长张维的动作标准。
一个、两个……十个……十五个……二十个……二十五个……三十个!
也是整整三十个引体向上!
动作标准,节奏稳定,呼吸甚至比张广智还要显得悠长一些!
林白感觉还有余力,但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在第三十个完成后,控制着身体稳稳落下,双脚着地时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一直关注着他的张广智眼疾手快,在旁边虚扶了一下他的胳膊,惊讶中带着由衷的赞赏:“厉害啊小白!感觉怎么样?”
林白活动了一下微微发热但并不算太酸胀的手臂,实话实说:“嗯,比我想象中……要容易一点。”
确实,看着孙二满他们拼尽全力也只能挣扎一两个,甚至一个都起不来的惨状,林白下意识地预估了单杠的难度系数很高。
张广智嘿嘿一笑,大手在林白那因为瞬间爆发力而微微颤抖、正处于兴奋状态的肱二头肌上捏了捏,感受着那坚实的肌肉线条,
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第一回就能干三十个,还想咋样?要啥自行车!这成绩相当牛了!”
“是!”林白也笑了,眉眼弯弯,带着点少年人的腼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他确实没有非要强出风头、压张广智一头的想法,能在班长那里轻松过关,避免成为“吊死猪”大军的一员,已经达成了他的目标。
张维站在一旁,双手抱胸,目光锐利,在林白和张广智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张广智的三十个在他预料之中,这小子在体校肯定是练过的。
可林白……三十个?
还是第一次?
被子能复刻,
动作也能完美复刻?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里面藏着点点笑意。
他亲自选定的小白到底是个什么神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