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猛烈,沪市的街头车水马龙,充满了盛夏的燥热和喧嚣。钱明却觉得浑身发冷,那股寒意从脚底板顺着脊椎一路爬上来,在他的天灵盖上结了一层冰。
他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上那条盘成圆环、吞噬自己尾巴的黑色怪蛇。
衔尾蛇。
一个古老而诡异的符号。
它没有发出任何威胁的言辞,却比任何恶毒的诅咒都更让人毛骨悚然。这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一种来自更高维度的、带着戏谑意味的凝视。它在说:我知道你们在演戏,你们的剧本很精彩,我们……看得很满意。
钱明几乎是立刻就拨通了陆寒的加密电话,连坐进车里的时间都等不及。
“喂。”陆寒的声音依旧平静。
“出事了。”钱明的声音却前所未有的干涩,他用最快的语速描述了那张图片,“一条蛇,黑色的,自己在吃自己的尾巴。没有字,就一张图,从一个追踪不到的号码发过来的。”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
钱明能想象到,陆寒此刻一定正站在阿尔卑斯山那间木屋的窗前,窗外是万里冰封,而他心里,恐怕也正掀起滔天巨浪。
然而,陆寒接下来的话,却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衔尾蛇……”陆寒轻轻地重复了一遍,声音里没有惊慌,反而带着一种解开谜题般的了然,“原来是他们。”
“他们?他们是谁?你他妈知道这是谁干的?”钱明几乎要吼出来。
“一个……喜欢谈论‘秩序’的幽灵。”陆寒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重锤,敲在钱明的心上。
钱明瞬间想起了苏沐雪,想起了她提到的那些盘踞在全球资本上空的古老势力。他妈的,他们捅的不是马蜂窝,他们是直接一脚踹在了阎王殿的大门上。
“那……那现在怎么办?”钱明的声音有些发虚,“第二幕戏,还演不演?那个假的油价报告,还放不放?人家都看穿我们的底裤了,再演下去不是纯傻逼吗?”
“放。”陆寒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还放?”
“为什么不放?”陆寒忽然反问,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冷冽的笑意,“观众已经就位,而且还给我们送来了‘节目单’,我们怎么能让观众失望?”
这他妈是什么脑回路?钱明一时没转过弯来。
“他们发来这张图,不是为了吓唬我们,而是为了告诉我们,他们已经入局了。”陆寒解释道,“这是一个邀请,邀请我们把这场戏演得更真一点。他们想看的,不是我们如何打败白敬亭这条疯狗,而是想看我这个‘变数’,在面对真正的压力时,会做出什么样的判断。”
“你的意思是……他们这是在对你进行压力测试?”钱明品出了一点味道。
“可以这么理解。他们把这个世界看作一个封闭的棋盘,现在,棋盘上出现了一颗他们看不懂的棋子。他们要做的,就是不断地施加压力,看这颗棋子最终会走向哪里,或者……在什么时候会碎掉。”
钱amg深吸一口气,城市的燥热终于驱散了些许寒意,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被激怒的凶性。
“我操他姥姥的!”他低声骂道,“把我们当猴耍?行!老子就陪他们玩到底!不就是演戏吗?妈的,老子当年在道上混的时候,奥斯卡都欠我一个小金人!”
“按原计划进行。”陆寒的声音恢复了冷静,“让老K把‘蜜罐’系统准备好,把那份‘原油暴跌’的报告,‘不经意’地泄露出去。记住,要显得我们很慌乱,像是在用一个疯狂的赌注,来弥补这次内鬼事件造成的损失。”
“明白。”钱明挂断电话,脸上那股混杂着恐惧和兴奋的表情,扭曲得像个准备干一票大的悍匪。
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对着司机吼道:“回公司!他妈的,开快点!”
……
阿尔卑斯山,木屋。
陆寒放下电话,缓缓走到窗边。苏沐雪无声地来到他身后,将一件厚实的外套披在了他的肩上。
“衔尾蛇,”她轻声说,“代表着循环、永恒和自我吞噬。在某些古老的神秘学派里,它象征着宇宙的终极秩序。他们是在告诉你,他们就是‘秩序’本身。”
“一个傲慢的宣言。”陆寒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雪景。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剧痛,毫无征兆地从他的太阳穴深处炸开,像有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扎了进去。
陆寒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晃,下意识地用手扶住了冰冷的窗框。
眼前的雪山、森林、天空,瞬间扭曲、破碎,化作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像被砸碎的镜子,在他脑海中疯狂旋转、重组。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无数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在银行门口排着看不到尽头的长队。
他“看”到了纽约证券交易所的地板上,铺满了被人绝望抛弃的交易单,像一场寂静的暴风雪。
他“看”到了一块巨大的电子屏幕,上面所有的数字都在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速度,变成刺眼的血红色,最终汇成一条奔流不息的瀑布,坠入深渊。
他“看”到了一张世界地图,从华尔街开始,一团深不见底的黑色,像滴入清水中的墨汁,迅速地向外扩散,吞噬了伦敦、法兰克福、东京、沪市……整个世界的金融版图,都在这片黑暗中沉沦、窒息。
这些画面杂乱无章,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真实感。这不是他以往看到的那种清晰的K线图,而是一种更宏大、更绝望的末日景象。
“陆寒!”苏沐雪惊呼一声,立刻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看到陆寒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眼神涣散,仿佛灵魂被抽离了身体。
“我……我没事……”陆寒的声音沙哑,他强迫自己将视线从那些恐怖的幻象中移开,重新聚焦在苏沐雪担忧的脸上。一股温热的液体,从他的鼻腔里缓缓流下,滴落在雪白的窗台上,像一朵绽开的、不祥的红梅。
苏沐雪立刻取来纸巾,小心翼翼地帮他擦拭,她的指尖冰凉,带着轻微的颤抖。
“你的天赋……它在预警?”
陆寒闭上眼睛,靠在她的肩膀上,剧烈的头痛让他几乎无法思考。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那个“天赋”,像是被那条“衔尾蛇”刺激到了,正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亢奋和恐惧之中。它不再是那个冷静的、可以被他控制的工具,而像一头感受到了天敌气息的野兽,在他的脑子里疯狂咆哮,发出最原始的警告。
“不是风暴……”他喘息着,艰难地组织着语言,“不是之前那种金融风暴……那只是海啸。这次……这次是整个海洋,都要被颠覆了。”
他睁开眼,涣散的瞳孔重新凝聚起焦点,那里面倒映着窗外的雪山,也倒映着比雪山更深的寒意和恐惧。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神秘的组织会对他的“大脑”感兴趣。
也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会用“衔-尾蛇”作为自己的标志。
因为一场史无前例的、足以摧毁现有全球金融秩序的巨大危机,正在酝酿。而那群自诩为“秩序”的幽灵,似乎并不打算阻止它。
苏沐雪看着他眼中的惊骇,心中一沉,她握紧陆寒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给他一丝力量。
“他们想做什么?”她问。
陆寒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穿透了木屋的墙壁,穿透了无尽的风雪,仿佛看到了那双隐藏在世界某个角落里的、冰冷的竖瞳。
许久,他才用一种近乎梦呓的声音,说出了一个让苏沐-雪都感到不寒而栗的推测。
“他们……不是在等待危机。”
“他们,是在创造危机。”
ps:当对手的目标是掀翻整个棋盘时,作为棋子的你,该如何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