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暖阳斜斜地洒进清平村中学的教室，窗棂上糊着的旧报纸被晒得发脆，边角微微卷起，将阳光切割成斑驳的方块，落在课桌上。李晓聪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指甲抠着桌面那道刻了无数遍的 “李晓聪到此一游”，铅笔头无意识地戳着课本上的涂鸦。忽然，前排的林小柔起身交作业，少女乌黑的麻花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蓝布衫领口别着的白色发卡，在阳光下闪了一下，竟比他记忆里商场橱窗里的钻石还要耀眼。
从那天起，李晓聪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他开始默默观察林小柔的一举一动：总是第一个到教室打扫卫生，扫帚扬起的灰尘在光柱里翻飞，她就像童话里的灰姑娘；课间时，她会蹲在花坛边给凤仙花浇水，粉色的花瓣落在她发梢，沾着露水的睫毛忽闪忽闪；就连被老师提问时微微泛红的脸颊，都让他心跳漏了一拍。这种陌生的感觉，比他曾经玩过的任何一款游戏机都更让他着迷，夜里躺在柴房的草堆上，满脑子都是她低头写字时认真的模样。
“给，草莓糖。” 某天课间，李晓聪将裹着彩色糖纸的糖果拍在林小柔桌上。这是他用狗剩一个月的零花钱，软磨硬泡从供销社老张头那里换来的稀罕物。在物资匮乏的清平村，这种印着卡通图案的糖果，是孩子们眼中的珍宝。
林小柔惊讶地抬头，撞上他躲闪的眼神，突然 “噗嗤” 笑出声，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李晓聪，你的耳朵怎么红得像煮熟的虾？”
这句话让李晓聪的心猛地一颤，仿佛被电流击中。当晚，他蹲在柴房里，就着从木板缝隙透进来的月光，用圆珠笔在皱巴巴的作业本上涂涂写写。笔尖划破纸张的声音，混着窗外的虫鸣，见证着他人生中第一封情书的诞生。“小柔，你比后山的映山红还好看。” 歪歪扭扭的字迹下，还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男孩头顶特意画了顶时髦的棒球帽 —— 那是他记忆里城里孩子的装扮，旁边还笨拙地写着 “永远保护你”。
第二天清晨，李晓聪早早等在教室外。当林小柔背着补丁摞补丁的蓝布书包出现时，他立刻把折成心形的信纸塞过去，转身就跑，却在拐角处偷偷回头。只见少女展开信纸，先是惊讶地捂住嘴，随后脸颊泛起红晕，嘴角不自觉扬起微笑。李晓聪心跳如擂鼓，不小心踢到脚边的石子，发出声响，吓得他慌忙躲进厕所。
此后，李晓聪开始变着法子讨女孩欢心。天还没亮，他就跑到后山，踩着沾满露水的野草，摘最新鲜的野莓，用荷叶包着放在林小柔的课桌里；趁王婶午睡，他蹑手蹑脚打开咸菜坛子，把腌得流油的咸鸭蛋偷偷塞进她的书包，结果蛋壳破裂，油渍染花了课本。林小柔发现后又好气又好笑：“你呀，笨手笨脚的。” 但她说话时眉眼弯弯，还掏出自己绣的手帕帮他擦去手上的蛋黄。
最让李晓聪得意的，是用从铁匠铺顺来的铁丝，花了整整三个晚上，给她做了个精致的书签。他特意把铁丝弯成 “小柔” 两个字，还在末端缠上红丝线。当他把书签递给林小柔时，紧张得声音都在发抖：“你、你看书的时候能用得上。”
林小柔接过书签，反复摩挲着，轻声说：“这是我收到最特别的礼物。” 那一刻，李晓聪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两人的互动渐渐多了起来。放学后，李晓聪会借口顺路，陪林小柔走一段山路。路过独木桥时，他故意摇晃木板，吓得林小柔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他表面坏笑，心里却甜得像吃了蜜。林小柔也会把自己舍不得吃的麦芽糖分给他一半，两人坐在田埂上，看着夕阳把云朵染成橘红色，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你以后想做什么？” 有次，林小柔突然问。
李晓聪挠挠头：“我以前想当游戏王，现在……” 他偷偷看她一眼，“想保护重要的人。”
林小柔望着远处的山峦，轻声说：“我想去县城读书，看看外面的世界，再当一名老师。”
李晓聪握紧拳头：“我陪你去！谁敢拦着，我揍他！”
林小柔笑着摇头，却没拆穿他的大话。
然而，这份甜蜜很快被嫉妒的火焰点燃。那天放学后，夕阳把操场染成橘红色，李晓聪躲在槐树后面，看见邻班的虎娃红着脸，递给林小柔一束野花，那是漫山遍野的野雏菊，扎着褪色的红头绳。少年的血液瞬间沸腾，他冲过去一把扯碎花束，花瓣纷飞间，揪住虎娃的衣领：“乡巴佬，离她远点！”
虎娃奋力挣扎，脖子上青筋暴起：“你凭什么管？小柔又不是你的！”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李晓聪，拳头如雨点般落下。虎娃也不甘示弱，两人在泥地里扭打起来，直到教导主任闻讯赶来，才将两人分开。李晓聪嘴角渗着血，校服沾满草屑，却还恶狠狠地瞪着虎娃。
林小柔望着满脸淤青的李晓聪，眼中满是失望：“你怎么能这样？”
“我这是为了你！” 李晓聪梗着脖子，血水混着泥土流进嘴里，“谁敢碰你，我就揍谁！”
少女叹了口气，转身离去，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渐渐与晚霞融为一体，留下他一个人在原地，满心委屈又不知所措。
此后，李晓聪的偏执愈发严重。他开始跟踪林小柔，书包里藏着自制的望远镜，远远地盯着她。只要看到她和男生说话，就冲上去恶语相向。有次，林小柔在河边帮周文轩补习功课，李晓聪突然从芦苇荡里窜出来，把周文轩的作业本撕得粉碎，纸页飘落在河面上，随着水流漂远。
最疯狂的一次，他在林小柔回家必经的独木桥上堵人。桥下的河水湍急，撞击着石头发出轰鸣，李晓聪张开双臂拦住去路，眼神里满是疯狂：“你为什么不理我？”
林小柔脸色煞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到底想怎样？和你在一起，我每天都提心吊胆！”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李晓聪脑袋嗡嗡作响。他看着女孩转身跑远的背影，突然想起李家别墅里，父亲看他时那失望的眼神，想起王伯恨铁不成钢的叹息。愤怒、委屈、不甘，各种情绪在心中翻涌，他抓起岸边的石头，用力砸向水面，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也模糊了他的视线。
当晚，王家小院又一次被争吵声笼罩。油灯昏黄的光晕下，王伯举着学校的警告信，手气得直哆嗦：“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再这样下去，就把你送回山里挖煤！”
王婶却抹着眼泪护着儿子，围裙上还沾着做饭时的油渍：“他还小，懂什么是感情……”
李晓聪突然掀翻桌子，碗碟摔碎的声音混着他的怒吼：“别管我！你们谁都不懂！” 他冲进夜色，跑到后山的悬崖边，对着山谷大声嘶吼，声音在空旷的山间回荡，惊飞了栖息的夜枭。
而在别墅监控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李思成捏碎了手中的茶杯，茶水混着玻璃碴洒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屏幕里，儿子失魂落魄的模样，让他想起自己年轻时在商海打拼，第一次遭遇重创时的绝望。“通知张明远，启动备选方案。” 他声音沙哑，眼神却透着坚定，“是时候让他明白，真正的守护不是占有。”
此后的日子里，李晓聪像变了个人。他不再捣乱课堂，却整日魂不守舍地望着窗外。课本上画满了林小柔的侧脸，橡皮擦得纸页起毛。偶尔，他会偷偷把自己用草茎编的蚂蚱、用树皮刻的小梳子藏在林小柔的课桌里，又在对方发现前，装作若无其事地溜走，耳朵却紧张地竖着，期待着那声惊喜的轻呼。
直到某天，他在课桌里发现一张字条：“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字迹工整清秀，末尾还画了个鼓励的笑脸。那天傍晚，李晓聪独自爬上后山。夕阳将天空染成血色，远处的村庄升起袅袅炊烟，他想起林小柔说过，最大的愿望是去县城读书，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风掠过耳畔，带来远处传来的歌声，是小芳在练习《让我们荡起双桨》。他摸出藏在怀里的情书，那已经被反复摩挲得边角发毛，小心翼翼地折成纸飞机，看着它迎着风飞向远方。纸飞机越飞越远，最终消失在山峦之间，就像他这场无疾而终的初恋。
而在山脚下，张明远抽着老烟袋，望着少年的背影，将手中的麻绳又紧了紧。麻绳的另一端，系着的是村里老匠人打造的铜锣 —— 那是为即将到来的 “成长试炼” 准备的道具。铜锣表面刻着 “破茧” 二字，在夕阳下泛着古朴的光泽。这场关于青春、爱情与成长的风波，看似平息，实则是另一场蜕变的开始，而李晓聪还不知道，更大的挑战，正在前方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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