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浓稠的墨汁倾泻在清平村,蝉鸣渐歇,唯有王家小院的油灯在穿堂风中摇曳不定,晕染出忽明忽暗的光晕。王婶坐在门槛上,手中的鞋底纳到一半,银针在灯下泛着冷光,每一次穿梭布料的 “嗤啦” 声,都像是在丈量时间的刻度。她望着柴房紧闭的门,眉头拧成个死结,眼角的皱纹里藏满了担忧与疲惫。自从集市那场闹剧后,李晓聪被关在柴房已有三日,除了偶尔传来陶罐碎裂、木板撞击的声响,再无其他动静,这份死寂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吱呀 ——” 腐朽的木门发出一声呻吟,李晓聪顶着一头乱发走了出来。月光洒在他身上,蓝布衫皱巴巴地裹着单薄的身子,裤腿还沾着三天前在集市上滚过的泥渍,几处补丁在夜风中微微颤动。他斜睨了王婶一眼,喉结动了动,嘟囔道:“有吃的没?饿死了。” 声音沙哑干涩,带着刻意的倔强与不耐烦,仿佛要将心底的脆弱全部掩盖。
王婶慌忙起身,竹制的针线筐 “哐当” 一声倒在地上,银针、顶针散落一地。她顾不上捡拾,颤巍巍地从灶台上端来一碗红薯粥,粥面上还卧着个煎蛋,金黄的油花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升腾起袅袅热气。“快吃,别饿着。”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春日的风,眼角的鱼尾纹里盛满了心疼,布满老茧的手小心翼翼地捧着碗,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李晓聪却没接碗,目光落在煎蛋上,瞳孔微微收缩。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在城里时,他的早餐至少是鲍参翅肚,燕窝粥要用镶金边的瓷碗盛着,厨师会变着花样做出米其林级别的精致餐点。而眼前这碗朴素的红薯粥,米粒稀稀拉拉,煎蛋边缘还有焦糊的痕迹,这简单的食物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就这个?” 他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轻蔑,“打发叫花子呢?”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看到王婶的身子猛地一颤,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如同被寒霜打过的花朵。
王婶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粥碗里的汤水晃出涟漪,险些泼洒出来。但她还是强撑着将碗往他跟前递了递,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晓聪,婶子知道你心里苦。” 她的眼眶渐渐泛红,“从城里到这山沟沟,换作谁都不好受。可你再这样下去,该怎么办啊……” 说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王伯气出了病,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发着高热说胡话,嘴里念叨的都是你……”
李晓聪的心头一紧,集市上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王伯为他挡下肉铺老板的剔骨刀,后背被自己抓出的血痕蜿蜒如蛇,还有那句掷地有声的 “我王家赔”。可他的骄傲不允许自己低头,很快又别过脸,强装镇定:“关我什么事!” 话虽强硬,声音却不自觉地弱了几分。
王婶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挺直佝偻的脊背,眼神突然变得坚定如铁:“晓聪,婶子跟你做个约定。” 她伸手抓住李晓聪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只要你能在一个月内不再捣乱,好好学习,婶子就答应你一个要求,什么要求都成!”
李晓聪心中 “咯噔” 一下,猛地抬起头,狐疑地看着王婶:“真的?什么要求都可以?” 他的心跳陡然加快,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如果能做到,或许就不用再被王伯打骂,说不定还能离开这个破村子,回到灯红酒绿的城市,开着跑车驰骋在繁华街道上,被众人簇拥追捧。
王婶重重地点了点头,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决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她拍了拍胸脯,“但你也得说话算数。”
李晓聪摸着下巴,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那要是我做到了,你得想办法送我回城里!” 他说出这句话时,心跳都快冲到嗓子眼,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穿着名牌西装,站在别墅的落地窗前俯瞰城市夜景。
王婶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她比谁都清楚,这个与世隔绝的清平村,出去的路只有一条崎岖的山路,且被重重关卡把守,这是李思成特意的安排。但看着李晓聪眼中燃烧的渴望,她还是咬了咬牙,挤出一丝笑容:“好!只要你能改好,婶子拼了命也想办法!”
就这样,一场看似荒诞的约定达成了。
起初的几日,李晓聪确实像变了个人。破晓时分,鸡还未打鸣,他就跟着王婶下了田。晨光熹微中,他笨拙地挥舞着锄头,除草时常常误把菜苗也一并斩断,汗水湿透了蓝布衫,在背上晕开深色的痕迹;课堂上,他收起了往日的嚣张,虽然听不懂老师讲的二元一次方程,眼神迷茫得像迷路的羔羊,但也能安静地坐着,不再把课本叠成纸飞机满教室乱扔;放学回家后,他会主动蹲在灶台前烧火,柴火噼啪作响,火星溅在脸上也不喊疼,还帮王婶淘米洗菜,虽然笨手笨脚,把盐当成糖放进菜里,但这份改变还是让王婶喜极而泣。
王婶逢人就夸:“我家晓聪懂事了!” 她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笑意,走路都轻快了几分,还特意杀了家里下蛋的老母鸡,炖成汤给李晓聪补身子。然而,这份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一周后的课间,燥热的风卷着尘土灌进教室,吹得课桌上的书本哗哗作响。柱子在走廊上故意加快脚步,肩膀重重地撞在李晓聪身上。要是平时,李晓聪早就挥拳相向了,但想起和王婶的约定,他硬生生地忍了下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肤上留下月牙形的红痕。
可柱子却不依不饶,阴阳怪气地说:“哟,矿难孤儿学会装乖了?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周围几个同学跟着哄笑起来,笑声像无数根细针,扎在李晓聪的心口。
这句话像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李晓聪心中压抑已久的怒火。他的双眼通红,太阳穴突突直跳,所有的忍耐在这一刻化为乌有。“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步一步逼近柱子,身上散发的戾气让周围的同学纷纷后退。
“我说你是没人要的野种!” 柱子梗着脖子,毫不畏惧。
李晓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揪住柱子的衣领,布料撕裂的声音格外刺耳:“我忍你很久了!” 话音未落,拳头已经带着风声挥了出去。两人扭打在一起,在地上滚来滚去,周围的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书本散落一地,墨水瓶被打翻,黑色的墨水在洁白的试卷上蜿蜒成狰狞的图案。
当李老师匆匆赶来时,现场已经一片狼藉。李晓聪的嘴角挂着血丝,头发凌乱地遮住眼睛,校服扣子掉了两颗;而柱子的脸上也挂了彩,鼻子红肿,嘴角裂开一道口子,鲜血滴在胸前。“李晓聪!” 李老师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的教案 “啪” 地摔在地上,“你怎么又打架?上次的检讨白写了?”
李晓聪擦了擦嘴角的血,梗着脖子:“是他先挑衅的!” 他的眼神中满是不服气,完全没有了前几日的乖巧模样,“这种人就该打!”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到了王婶耳朵里。她正在地里摘菜,听到邻居气喘吁吁的传话,手中的菜篮子 “啪嗒” 一声掉在地上,鲜嫩的菜叶散落一地。她顾不上捡拾,跌跌撞撞地往学校跑,布鞋踩进泥坑也浑然不觉,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发丝粘在满是汗水的脸上。
赶到学校时,王婶看到站在办公室里的李晓聪,泪水 “唰” 地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滴落在衣襟上:“晓聪,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啊……”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与痛心,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枯叶。
李晓聪别过脸,不敢看王婶的眼睛,脚尖在地上划着圈:“我…… 我忍不住。” 他小声嘟囔着,心里却在想,反正约定已经毁了,干脆破罐子破摔,说不定还能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王婶擦了擦眼泪,走到他面前,伸手想要抚摸他的脸,想要像小时候那样安慰他。可李晓聪却像被烫到一般,猛地躲开了。“婶子知道,这一个月对你来说很难。”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无尽的温柔与无奈,“但只要你肯努力,一定能改好的…… 咱们慢慢来,别着急。”
“够了!” 李晓聪突然大吼一声,眼眶通红,“我改不了!我根本不属于这里!” 他猛地推开办公室的门,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巨响,随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留下王婶呆立在原地,泪水不停地流淌,在地面上汇成小小的水洼。
而在李家别墅的监控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李思成看着屏幕里儿子远去的背影,将手中的雪茄狠狠按在烟灰缸里,火星四溅,烟灰缸里堆满了被揉碎的烟头。林宛如泣不成声,泪水浸透了真丝手帕:“他还是老样子,这可怎么办啊…… 再这样下去,孩子要毁了!” 李思成握紧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神坚定得近乎执拗:“继续按计划来,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温室里的花朵永远长不大!”
夜幕再次降临,月光如水般洒在清平村。李晓聪一个人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上,双腿悬空晃荡着。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村庄,听着此起彼伏的狗吠声,风掠过树梢,带来王婶呼唤他回家的声音,那声音里带着哭腔,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凉。他摸了摸口袋里王婶偷偷塞给他的糖果,那糖果已经融化,黏糊糊的,就像他此刻混乱又迷茫的心。这一刻,他的内心充满了矛盾与挣扎,不知道自己的未来究竟在何方,而与王婶的那个约定,也像泡沫般,在他的叛逆中,破碎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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