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纸上的字迹越来越乱,有的笔画深得几乎戳破纸背,有的却浅得快要看不见。张成福写得满头大汗,粗布公服的后背湿了一大片,像被雨水淋过。他写杜荷如何带着三个家奴闯进他值房,如何将改好的账册摔在他面前,如何用脚踩着他的手说 “老东西,别给脸不要脸”。
写到最后,他把笔一扔,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胸口起伏得像风箱。李杰让人给他端来碗温水,他接过碗时,水洒了半碗,顺着指缝流进袖口,把里面的棉絮泡得发胀。
“账本呢?” 李杰的声音平静无波,目光却像探照灯似的落在他脸上,“你总该留了后手。”
张成福猛地打了个寒颤,头摇得像拨浪鼓,花白的头发黏在汗津津的额头上。“不能给…… 给了就没命了……”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杜荷在府库安了眼线,是看守西角门的刘三,那人是他远房表侄,天天盯着我呢!”
他忽然爬起来,跪在地上给李杰磕头,额头撞在青砖地上,发出 “砰砰” 的响声,很快就磕出了血印。“大人饶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实在经不起折腾啊!”
李杰示意护卫扶起他,从腰间解下块玉佩,是和田暖玉,触手温润。“你看这是什么。” 玉佩上刻着个 “敕” 字,是李世民御赐之物,张成福看到这字,瞳孔骤然收缩。
“陛下早就料到会有今日。” 李杰把玉佩收好,让人取来盆清水,是刚从井里打上来的,还浮着层细密的水泡,“你把刚才写的供词放在水里。”
张成福半信半疑地照做,麻纸刚接触水面,原本空白的地方就渐渐浮现出字迹,是用茜草汁和明矾混合的特殊墨水写的,遇水后变成暗红色:“张成福若能交出原始账册,指证首恶,既往不咎,赏钱五十贯,赐太医院诊金。” 末尾那个鲜红的 “敕” 字,像团跳动的火焰。
“这…… 这是……” 张成福的声音都变了调,他把纸从水里捞出来,紧紧攥在手里,湿漉漉的纸页硌得手心生疼,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君无戏言。” 李杰走到窗边,推开条缝隙,外面的阳光涌进来,照亮了他衣角绣着的暗纹,“现在可以说了吧?”
张成福抹了把脸,泪水混着汗水流进嘴里,咸涩的味道让他清醒了几分。“原始账册…… 被我藏在府库的横梁上。” 他的声音还有些发颤,却比刚才坚定多了,“府库东南角有根横梁,是贞观八年修的,比别的梁细三寸,我在上面凿了个洞,用油纸包了三层塞进去,外面用块假砖堵着,砖缝里还抹了灰,看着跟别的地方一样。”
他让人取来炭笔和废纸,蹲在地上画起草图。炭笔在纸上划过,发出 “沙沙” 的声响,他画得极其细致,连横梁上第几道裂纹、旁边有几根立柱都标得清清楚楚。“那根梁离地面三丈二尺,得用两节梯子接起来才够得着。” 他指着草图上的一个小点,“梯子就藏在北墙根的草料堆里,是我上个月特意备好的,踏板都用麻绳缠过,踩上去不响。”
“我每天卯时去查库,都会绕到那根梁下看看。” 张成福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后怕,“前几天发现砖缝的灰掉了点,吓得我连夜重新抹了一遍,还好没被人发现。” 他忽然抓住李杰的衣袖,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大人,取账本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刘三每天亥时会去东南角巡查,他眼睛尖得很,连地上有片新落的叶子都能看出来。”
李杰让人收好草图,又问了几个关于府库守卫换班、巡逻路线的细节,张成福都一一作答,连刘三喜欢在巡查时抽袋烟、烟杆是枣木做的都交代了。末了,他眼巴巴地看着李杰:“大人,我儿子……”
“已经让人去接了,现在应该在去太医院的路上。” 李杰让人带张成福去偏房休息,特意嘱咐用最好的伤药给他处理额头的伤口,“给他弄点吃的,要热乎的。”
看着张成福被扶下去的背影,李杰走到案前,拿起那张浸过水的供词。纸页已经有些发皱,但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 —— 取账本的过程,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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