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的天光还没完全亮透，客厅里只有冰箱制冷的轻微嗡鸣。顾衍之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动作放得比平时整理画具还慢，怕吵醒身边还在熟睡的夏小星。她昨晚赶漫画稿到半夜，眼下还带着淡淡的青影，嘴角却还弯着，大概又梦到了什么和画笔有关的趣事。
他踮着脚走到玄关，拿起手机时特意调了静音。屏幕上还停留在昨晚收藏的“爱心煎蛋教程”页面，配文写着“三步搞定浪漫早餐，新手也能会”。顾衍之盯着那句“新手也能会”，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边缘。以前他的早餐不是助理准备的三明治，就是楼下咖啡店的美式，连煮开水都要按精确到秒的时间，更别说煎蛋这种“需要手感”的活计。可昨天傍晚，他听见夏小星跟闺蜜打电话时说“好久没吃家里做的煎蛋了，外面的总没味道”，这话像根小羽毛，轻轻挠在他心上，让他鬼使神差地搜了教程。
厨房的推拉门被他推得几乎没声音。他先从冰箱里拿出鸡蛋，指尖捏着冰凉的蛋壳，忽然有点慌，教程里说要“轻轻磕在锅边”，可他试了两次，蛋壳都没裂开，第三次稍微用了点力，蛋壳碎渣掉进碗里，他又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挑出来，像在整理文件里的错别字。
开火时，燃气灶“噗”的一声燃起蓝色火焰，顾衍之吓得往后退了半步，手还攥着锅铲，活像面对突发状况的新手总裁。他按照教程，往锅里倒了点橄榄油，油星子刚开始冒小泡，他就急着把鸡蛋打进去，蛋黄没稳住，“啪”地砸在锅底，蛋清瞬间向四周散开，像朵没开成型的花。
“应该没问题。”顾衍之盯着锅里的鸡蛋，小声给自己打气，眼睛却不敢离开屏幕。教程里说“煎三十秒翻面”，他盯着墙上的挂钟数秒，一秒一秒数得比看合同条款还认真。可刚到三十秒，他用锅铲一碰鸡蛋，发现蛋清还黏在锅底，一用力，边缘直接粘在了锅铲上，扯出细细的白丝。
“怎么会粘锅？”顾衍之皱起眉，教程里明明没说会这样。他慌了神，拿着锅铲在锅里乱铲，想把鸡蛋翻过来，结果越弄越糟，蛋黄被戳破，橙黄色的蛋液流出来，和焦黑的蛋清混在一起，原本该圆润的煎蛋，变成了边缘卷翘、中间糊糊的“不规则墨团”，还带着股焦糊味。
他赶紧关火，锅铲“当”地一声放在灶台上，声音在安静的厨房里格外明显。顾衍之盯着锅里那团“煎蛋”，耳尖悄悄泛红，这哪是教程里的爱心煎蛋，分明是夏小星画漫画时，用来表现“混乱场景”的抽象色块。他伸手碰了碰锅沿，有点烫，指尖缩回来时，还沾了点焦黑的蛋渣。
“咳，这是创意爱心形状。”顾衍之对着空无一人的厨房，硬邦邦地给自己找补，还拿起锅铲把那团煎蛋拨了拨，试图把边缘捏出点弧度，结果越拨越散，最后只能放弃，任由它以“抽象派”的姿态躺在锅里。
就在他盯着煎蛋发呆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浅的脚步声，还带着夏小星刚睡醒的软糯鼻音：“顾衍之？你怎么起这么早，厨房怎么有股焦糊味啊？”
顾衍之的身体瞬间僵住，像被抓包整理画具的小孩，手还停在锅铲上。他慢慢转过身，看见夏小星穿着他的白t恤，头发乱糟糟地翘着，一只手揉着眼睛，另一只手还攥着他昨晚盖在她身上的薄毯。
“没什么，”顾衍之赶紧把锅往身后挡了挡，声音有点不自然，“就是……想试试煮开水。”
“煮开水会有焦糊味吗？”夏小星往前走了两步，绕过他看向锅里，眼睛瞬间睁大，接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顾衍之，你这是……煎了个墨团吗？还是抽象派的那种？”
锅里的“煎蛋”还冒着热气，边缘焦黑得发亮，中间混着蛋黄的糊糊，连形状都看不出是圆形还是方形。顾衍之的耳尖彻底红了，伸手想把锅端走，却被夏小星拉住手腕。
“别端走呀，我还没看清楚呢！”夏小星凑到锅边，忍着笑仔细看，“这边缘卷得还挺有艺术感，比我画的抽象色块还像那么回事儿。你是不是偷偷学我画画，把煎蛋也当画布了？”
顾衍之没说话，只是垂着眼，手指还攥着锅铲。他原本想给她个小惊喜，结果变成了“小惊吓”，连“新手也能会”的教程都救不了他，想想就觉得有点挫败。
夏小星看他不说话，脸上的笑意慢慢收了收，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背，他的手还带着点锅沿的温度，指尖却有点凉。她忽然想起昨晚打电话时说的话，心里软了软：“你是不是……想给我做早餐啊？”
顾衍之的喉结动了动，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叫：“看你说想吃家里做的煎蛋，就想试试。没想到……”他没说完，只是看着锅里的“抽象派煎蛋”，眼神里带着点无奈。
“没想到教程骗了你，对吧？”夏小星笑着把他手里的锅铲接过来，放在灶台上，“我跟你说，煎蛋哪有什么三步教程，得靠手感。你看，油不能太热，鸡蛋打进去要等蛋清凝固一点再动，不然肯定粘锅。”
她说着，从冰箱里又拿出一个鸡蛋，熟练地磕在锅边，蛋清和蛋黄稳稳地落在锅底。顾衍之站在旁边看着，她的手腕轻轻转动，锅铲在锅里轻轻一挑，鸡蛋就翻了个面，蛋黄没破，边缘金黄，比他那个“墨团”好看一百倍。
“你看，这样就好了。”夏小星把煎好的鸡蛋盛在盘子里，递到他面前，“虽然没有爱心形状，但比你的抽象派好吃多啦。”
顾衍之盯着盘子里的煎蛋，又看了看夏小星沾了点油星的指尖，忽然觉得刚才的挫败感都没了。他伸手接过盘子，指尖碰到她的手，温温的：“我……下次再试试。”
“好啊，”夏小星笑着踮起脚，帮他擦掉嘴角沾到的蛋渣，“下次我教你，保证你能煎出比教程还好看的爱心煎蛋。不过说真的，你刚才那个抽象派煎蛋，我都想画进漫画里了，就叫‘顾总的爱心早餐首秀’。”
顾衍之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弯，耳尖的红还没褪去，却不再觉得尴尬。他把盘子放在餐桌上，又转身去拿牛奶，这次动作自然多了，不是所有事都要像整理画具那样精准，偶尔的“翻车”，好像也没那么糟糕，尤其是在有她笑出声的厨房里。
夏小星坐在餐桌旁，看着顾衍之拿牛奶的背影，忍不住拿起手机，对着锅里那个“抽象派煎蛋”拍了张照，发给闺蜜：“我家顾总给我做早餐，煎了个抽象派煎蛋，笑死我了，不过好可爱！”
闺蜜秒回：“磕到了！下次让他再试试，我赌他会偷偷练！”
夏小星看着消息，笑着抬头，顾衍之正拿着牛奶瓶，认真地看保质期，手指还在瓶身上轻轻划着，像在确认文件上的日期。她忽然觉得，这个连煎蛋都会翻车的顾衍之，比平时那个一丝不苟的顾总可爱多了，他会为了她的一句话，去学自己不擅长的事，哪怕搞砸了，也透着满满的在意。
顾衍之把牛奶倒进杯子里，递到她面前：“下次……我提前练几次。”
“不用急呀，”夏小星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温牛奶，心里暖暖的，“反正我觉得，就算是抽象派煎蛋，也比外面的好吃，因为是你做的。”
顾衍之没说话，只是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小口吃着煎蛋，眼底的温柔像清晨的天光，慢慢漫开来。他拿起手机，悄悄把“爱心煎蛋教程”删了，换成了“新手煎蛋入门指南”，还在备注里写了“记得油热后等十秒再下蛋”，他想，下次一定要给她煎个像样的煎蛋，不用什么创意形状，只要能让她笑着说“好吃”就够了。
厨房里的阳光慢慢变亮，照在餐桌上的盘子里，连那个被遗忘在锅里的“抽象派煎蛋”，好像也沾了点温暖的光。顾衍之看着夏小星满足的样子，忽然明白，生活不是整理得一丝不苟的画具，也不是精准到秒的日程表，而是偶尔的煎蛋翻车，是她的笑声，是两个人一起把“不擅长”变成“习惯”的小日子，这些藏在烟火气里的小笨拙，比任何精致的仪式感，都更让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