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星把保温桶搁在厨房台面上时，指尖还沾着点温乎乎的触感。她盯着那只鼓囊囊的桶看了半分钟，忽然捂着嘴笑出声，谁能想到呢，那个在会议室里把副总训得头都不敢抬的顾衍之，刚才递桶时耳根红得像熟透的樱桃，手指捏着桶沿的力道，仿佛那不是保温桶，是颗即将爆炸的炸弹。
“到底是什么神秘黑暗料理？”她掂起勺子，小心翼翼地掀开桶盖。下一秒，一股奇妙的味道漫了出来，焦糊味里裹着点玉米的甜，像小时候外婆用柴火灶煮糊的粥，带着股莽莽撞撞的烟火气，算不上难闻，却也绝不能算香。
桶里的“汤”是深褐色的，表面漂着层星星点点的油花，几块排骨黑得像刚从煤堆里捞出来，旁边卧着半根歪歪扭扭的玉米，边缘焦得发脆，活像被雷劈过。夏小星挑了块看起来最“体面”的排骨，凑到鼻尖闻了闻，焦糊味底下竟真藏着点肉香，像被浓烟埋住的星子，怯生生地闪着光。
“这玩意儿……是排骨汤？”她对着空气嘀咕，忽然想起顾衍之刚才递桶时，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活像被晒化的草莓糖。
“嗯。”
身后突然炸出的声音吓得她手一抖，勺子“当啷”撞在桶沿上。夏小星猛地回头，见顾衍之不知何时戳在厨房门口，手里还攥着本《新手下厨指南》，书页被捏得皱巴巴的，活像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第一次做，”他喉结滚了滚，眼神飘向天花板，“可能……火大了点。”
看着他这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夏小星忽然觉得这锅“炭烧排骨汤”也没那么可怕了。她舀起一勺吹了吹，试探着抿了口，舌尖先撞上焦木头似的涩，紧跟着窜出点焦糖的甜，末了竟泛出丝玉米的清润，真是独一份的古怪滋味。
“嗯……”她故意拖长调子，眼瞅着顾衍之的眉头一点点拧成疙瘩，才“噗嗤”笑出声，“有股‘顾总专属’的味道，别人想学都学不来。”
“真的？”他眼睛“唰”地亮了，像突然被点亮的星星，连声音都扬了八度，“那你多喝点？”
夏小星看着他眼里的光，实在没法拒绝。她又喝了两口，第二口尝到点排骨的香，第三口却被呛得直咳嗽，喉咙里像塞了把干树枝。她慌忙转身去拿水杯，眼角余光瞥见顾衍之正盯着她，那眼神亮得惊人，比窗外的月光还烫人。
“有点烫。”她找了个蹩脚的借口，灌了大半杯水才压下喉咙里的涩。回头再看那桶汤，忽然犯了难，总不能真把这锅“煤球汤”喝下去吧？
“我找个碗分出来，慢慢喝。”她灵机一动，端起保温桶往厨房角落挪，趁顾衍之转身看画架的功夫，手疾眼快地把汤倒进垃圾桶，只把排骨和玉米挑出来，对着水龙头冲了又冲。
“你在干嘛？”顾衍之突然回头，正撞见她举着块黑黢黢的排骨冲水。
“汤太烫了，先凉着。”她举着排骨晃了晃，试探性地咬了一小口，外皮焦得发脆，里面的肉居然还嫩着，带着点淡淡的盐味。
“哎，这个能吃！”她眼睛弯成月牙，把排骨递到他嘴边，“你尝尝？”
顾衍之愣了愣，低头咬在她刚才咬过的地方。肉香混着她指尖的温度漫进喉咙，突然觉得这焦排骨比任何山珍海味都动人。“嗯，”他含混着说，“下次火调小……不，下次你盯着我。”
“这还差不多。”夏小星把剩下的排骨玉米倒进盘子，撒了把辣椒粉，“你看，这不就成炭烧排骨了？潮得很。”
顾衍之看着她吃得眉开眼笑，忽然觉得刚才被热油溅到的手背都不疼了。他踱到画架前，那幅没完成的雪景插画里，小狐狸脖子上多了条红围巾，旁边摆着只小小的砂锅，里面画着波浪线，像正冒着热气。
“围巾很可爱。”他指着画，“砂锅也像模像样的。”
“那是，”夏小星得意地扬起下巴，“我可是专业的。”她突然转身翻出速写本，笔尖“唰唰”动起来，没一会儿就画好了，穿西装的小熊蹲在砂锅前，对着一锅黑乎乎的东西愁眉苦脸，旁边的小狐狸举着勺子，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画角写着行小字：“黑暗料理界的珠穆朗玛峰”。
“这是……我？”顾衍之指着小熊，耳尖“腾”地又红了。
“不然还是你家雪球？”夏小星把本子递给他，“留着当纪念，等你成了厨神，再回头笑话现在的自己。”
他捧着速写本，指尖轻轻划过小熊笨拙的模样，突然觉得这画比他办公室里任何奖杯都金贵。“我能拍张照吗？”他摸出手机，对着画页拍了张照，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半天，把屏保从公司logo换成了这张画。银灰色的手机壳映着小熊的傻样，突然就有了点烟火气。
夏小星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心里忽然冒出个主意。趁顾衍之去阳台看雪球的空当，她掏出手机对着速写本拍了张照，发在了自己那个只有几百粉丝的小号上，配文：“黑暗料理界新高峰，味道很‘专属’哦～”
发送键刚按下去，就弹出一条匿名评论，只有四个字：“下次改进。”
夏小星“噗嗤”笑了，除了那个刚学会用社交软件的总裁，谁还会这么一本正经地评论？她回了个狐狸打滚的表情包，转身时差点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手机“啪”地掉在地毯上。
“在看什么？”顾衍之弯腰捡手机，目光扫过她泛红的脸颊，虽然没看清屏幕，却把她嘴角的笑逮了个正着。
“没什么，”她把手机揣进兜里，拉着他往客厅跑，“给你尝个好东西，我下午烤的饼干。”
茶几上摆着几块歪瓜裂枣的饼干，有的像狐狸，有的像小熊，边缘都带着点焦黑。“第一次做，”她挠挠头，“可能也带点‘夏小星专属’的味道。”
顾衍之拿起一块咬了口，黄油混着糖的甜在舌尖化开，边缘的焦脆反而添了点特别的香，比他那锅“炭烧排骨汤”强多了。“好吃，”他说得认真，“比甜品店的好。”
“那是，”夏小星眼睛亮得像装了星星，“我可是有烘焙天赋的！”
两人分着把饼干吃完时，月光已经爬满了窗台。顾衍之盯着空盘子看了会儿，突然摸出手机，点开备忘录飞快地敲字。
“写什么呢？”夏小星凑过去看，屏幕上整整齐齐列着：“排骨汤失败报告：1. 火量超标；2. 水量不足；3. 未设置定时器。改进方案：采购厨房定时器，水量需没过食材三指，全程保持小火（参考燃气灶内圈火焰）。”
她看着那些较真的字迹，突然觉得心里暖烘烘的。这个连微波炉都嫌麻烦的人，居然会为一锅糊掉的汤写报告，像在做什么上亿的项目。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她拍拍胸脯，“现成的监工在这儿呢，下次叫我就行。”
“好。”顾衍之收起手机，眼里的笑意软得像融化的糖，比窗外的月光还甜。
送他到门口时，夏小星突然想起垃圾桶里的汤，有点心虚地补充：“那个……汤我明天热了再喝。”
“不用勉强。”他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嘴角弯出个浅浅的弧度，“我知道不好喝，下次给你做能喝的。”
夏小星愣在原地，看着他转身走进楼道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冰山总裁其实比谁都心细。她靠在门框上，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才轻轻关上门。转身时，看见雪球正蹲在那本《新手下厨指南》上，尾巴扫过某一页，上面用红笔圈着“下次尝试：番茄牛腩”。
她笑着抱起雪球，戳了戳它的小鼻子：“看来咱们以后有口福啦。”
雪球“喵”了一声，用脑袋蹭了蹭她的下巴，像是在附和。窗外的月光落在空饼干盘上，空气里还飘着点黄油和焦糊的混合味，确实是独一份的滋味，像他的认真，像她的调侃，像两个笨手笨脚的人，在彼此的世界里，慢慢熬出属于他们的、甜丝丝的专属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