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长安城东市最繁华的街巷,一座刚刚修缮一新的铺面前,早已是人头攒动,万头攒动,比上元节的灯市还要热闹几分。
新漆的门柱散发着淡淡的木香,檐下彩绸飘扬,如同道道彩虹。一队精心挑选的乐工在一旁吹拉弹唱,喜庆的曲调悠扬悦耳,更添节日般的氛围。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块高悬门楣的黑底金字匾额,上书三个大字——“女人坊”。那字迹娟秀灵动,却又在笔锋转折处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贵气与风骨,在明媚的春光下熠熠生辉,仿佛在宣告着它的不凡出身。
然而,比牌匾更让路人侧目、议论纷纷的,是店铺两旁肃然侍立、身着明光铠、腰佩横刀的宫廷侍卫,他们目光锐利,身姿笔挺,无形中散发着一股威严。
更有一块醒目的木牌立在门口,上面用朱笔清晰地写着店铺的铁律——“男士止步,恭迎女宾”。这规矩,在民风相对开放的大唐,也堪称惊世骇俗了。
今日,正是这特立独行的“女人坊”开业的大喜日子。而它的主人,更是让所有猜测都显得黯然失色——正是当今圣上与长孙皇后嫡出的掌上明珠,以聪慧仁孝、容貌昳丽闻名于长安的长乐公主李丽质!
一位金枝玉叶的公主,竟然亲自出面经营商贾之事,这在本朝简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其引起的轰动效应,不亚于一场政治地震。
此刻,李丽质正盛装立于店铺门前,虽年纪尚幼,身量未足,但身着华美的宫装,头戴精巧的珠翠,通身那股与生俱来的皇家贵气,以及她努力展现出的、略带青涩却异常坚定的经营者姿态,已然让所有前来观礼和准备购物的女眷们心生敬畏,又隐隐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与认同。
有公主殿下这块无与伦比的金字招牌,谁还敢质疑这“女人坊”内商品的品质、格调与安全性?
吉时已到,司仪高唱。顿时,早已准备好的长长鞭炮被点燃,“噼里啪啦”的巨响震耳欲聋,红色的碎屑如同雪花般纷飞,硝烟味混合着喜庆的气氛弥漫开来。
在一片喧闹与瞩目中,长乐公主李丽质亲自拿起系着红绸的金剪刀,在宫女和内侍的协助下,稳稳地剪断了横在门前的彩绸。
她深吸一口气,用尚带稚气却努力显得庄重的声音宣布:“‘女人坊’,今日开业!欢迎各位夫人、小姐入内品鉴!”
话音刚落,早已等候多时、心痒难耐的各家诰命夫人、名门闺秀、富商女眷们,如同决堤的潮水般,面带兴奋的笑容,提着裙摆,涌向了那扇对她们敞开的、充满神秘感的大门。
而那些陪同前来的老爷、公子、随从们,则被那铁面无私的宫廷侍卫毫不客气地拦在了门外,形成了一道鲜明的“性别分界线”。
“哎哎,这位侍卫大哥,行个方便!我是陪我家夫人来的,她身子弱,我进去帮她拿拿东西,付个钱总行吧?”一位穿着绫罗绸缎、看似家底颇丰的中年富商,堆着笑脸试图跟侍卫讲道理。
“抱歉,贵人。”侍卫目不斜视,声音冰冷而公式化,“东家有严令,今日开业,男士一概不得入内。还请您在此稍候,尊夫人若有需要,店内自有侍女伺候。”
另一边,一个穿着锦袍的年轻公子哥儿,踮着脚尖,伸长脖子拼命想从攒动的人头缝隙里窥探店内的情形,嘴里焦急地念叨着:“我就进去看一眼!就一眼!给我家娘子买一瓶那传说中香气扑鼻的‘香水’便出来!绝不多待!”
“公子,请自重。”另一位侍卫跨前一步,如同一堵墙般挡住他的视线,语气不容置疑,“规矩就是规矩,还请莫要让我等为难。”
门外的男人们,无论是位高权重的官员,还是家财万贯的商贾,或是风流倜傥的才子,此刻都只能像热锅上的蚂蚁,抓耳挠腮,伸长脖子也看不清那薄薄门帘后的玄机。
只能听着里面不断传出的女人们惊喜的赞叹、兴奋的议论、以及挑选商品时的喧哗声,心里像被无数只小猫爪子挠着一样,好奇、焦急又无可奈何。这成了“女人坊”开业当天最引人发笑又最具话题性的乌龙景象。
而店内,则完全是另一番热火朝天、几乎要掀翻屋顶的景象!与门外男性世界的“冷清”形成鲜明对比,店内可谓摩肩接踵,香风阵阵。整个店铺的装修雅致而私密,以暖色调为主,处处彰显着对女性的体贴。
然而,此刻无人有心欣赏装修,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一排排光洁的琉璃柜台(杜远玻璃工坊的新产品)后。
只见货架上,目前只陈列着一种商品——那是一种只有拇指大小、造型极其精巧别致、宛如艺术品的白瓷小瓶。
瓶身线条流畅,釉色温润,瓶塞则用同色软木精心雕琢。每一个小瓶身上,都贴着一张裁剪整齐的洒金小红纸,上面用秀气的字体写着五个字——“玫瑰凝香露”。这就是传说中的香水!
更重要的是,“每月限量五百瓶,开业首日仅售两百瓶,先到先得,售完即止”的消息早已通过各种渠道传遍了长安贵妇圈。物以稀为贵,这限量策略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瞬间引爆了所有人的购买欲!
“快!给我来两瓶!”
“我要三瓶!不,五瓶!”
“前面的快些结账!别磨磨蹭蹭的了!”
“哎哟,谁踩到我的裙子了!”
平日里在各种宴会上端庄得体、行止有度的贵妇命妇们,此刻也全然顾不得维持那精心塑造的仪态了,纷纷挤到柜台前,挥舞着手中的银钱或早已备好的银票,生怕动作稍慢一步,那诱人的小瓷瓶就会从眼前消失。
柜台后,精心挑选并经过培训的侍女们忙得脚不沾地,额角见汗,收钱、验看、从身后锁着的柜中取出香水、递出,动作稍慢一些,就会引来后面排队夫人小姐们焦急而不满的催促。
一位刚刚成功抢购到两瓶香光的吏部侍郎夫人,如同打赢了一场胜仗般,紧紧将那两个小巧的瓷瓶攥在手心,仿佛握着稀世奇珍。
她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悦和自豪,对身旁一位相熟却空手而归的将军夫人炫耀道:“瞧瞧!这可是长乐公主殿下的产业!听说是宫里流出来的秘方,皇后娘娘都用着呢!只需在腕间、耳后点上这么一小滴,哎哟,那香气,清雅不俗,缠绵悠远,听说能香飘三日都不散呢!”
她那眉飞色舞的得意劲儿,仿佛买到的不仅仅是香水,更是一份独一无二的荣耀和跻身时尚前沿的证明。
而那些或因来晚一步,或因力气不济没能挤到前排,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柜台里那所剩无几的小瓷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最终听到掌柜娘子(一位由长孙皇后指派、经验老道的女官)用清晰而遗憾的声音宣布“承蒙各位夫人小姐厚爱,今日两百瓶‘玫瑰凝香露’已全部售罄!明日请早!”时,她们脸上的失望与不甘简直要溢出来。
“怎么就没了?我这才刚挤进来啊!”
“明日!明日还有吗?明日我定要天不亮就让家仆来排队!”
“掌柜的,掌柜的!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先付定金!下次到货,无论如何也要给我留两瓶!不,三瓶!”
这种“一香难求”、引得长安贵女们几乎“疯狂”的局面,恰恰将杜远亲手策划的“饥饿营销”策略的效果展现得淋漓尽致。
成功购得者欢天喜地,如同获得了通往更高社交圈层的通行证;未能如愿者则扼腕叹息,心中那股“必须拥有”的欲望之火被撩拨得更加旺盛,并暗暗发誓明日定要更早、更拼命地前来争夺。
开业仅仅第一天,“女人坊”和它那独一无二的商品“香水”,便以雷霆万钧之势,彻底轰动了整个长安城的女眷圈子,迅速成为了身份、品味、时尚与魅力的最新代名词。
可以想见,站在幕后,深藏功与名的杜远,此刻大概正悠闲地坐在杜家村的某处,听着房遗爱或李泰带回的、关于东市盛况的夸张描述,嘴角勾起他那标志性的、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奸商”般的微笑。
这香水生意,在他这番精准拿捏人心与市场的运作下,想不火爆都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