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炕上当了几天“珍稀动物”后,杜远实在憋不住了。那盆“仙种”红薯在三位“仙农门”高层(自封的)的精心(鸡飞狗跳)照料下,已经冒出了一点嫩绿的小芽,看得杜子腾和杜子鄂大呼小叫,恨不得一天扒开土看八遍,被杜远严厉制止——这涉及植物根系发育的“产后护理”关键期,岂容打扰!
玉米种子也播在了另一个破瓦盆里,静待发芽。
杜远决定出去走走,实地考察一下这个即将被他(用现代农业技术)拯救的村庄。
他迈着小短腿走出院门,杜子腾和杜子鄂立刻一左一右跟上,自觉担任起“仙童”的护卫——虽然一个注意力很快被路边的蚂蚁洞吸引,另一个开始尝试用口水吹泡泡。
村子比杜远想象中还要破败。几十间土坯茅草房稀疏地分布着,大多低矮阴暗,墙皮剥落。路上遇到的村民,无论男女,面色大多蜡黄,带着长期营养不良的菜色,身上的衣服补丁摞补丁,眼神里透着麻木和疲惫。几个光屁股的小孩在泥地里追逐打闹,瘦得肋骨根根分明。
田埂边,几个老农正佝偻着腰侍弄着地里的粟米苗。杜远凑过去看了看,土地贫瘠,苗株稀疏矮小,看得他这位“985农业相关专业”的高材生直皱眉头。这种植技术,这管理水平,亩产要是能过一石,都算风调雨顺加祖坟冒青烟。
“啧,土地没有深耕,缺肥料,靠天吃饭。”他小声嘀咕。
旁边一个老农听见了,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咧开缺了牙的嘴笑了笑:“杜小子,病好啦?嘟囔啥呢,这苗子不是长得挺好?”
杜远:“……呵呵,挺好,挺好。”他没法跟老农解释土壤氮磷钾配比和优选杂交的概念。
他又注意到村里几乎看不到像样的牲畜,只有几只瘦骨嶙峋的鸡在刨食,远处似乎有一头老牛慢吞吞地嚼着干草。整个村子弥漫着一种沉寂的、勉强维持生存的贫穷气息。
杜远心里那点穿越者的新奇和玩笑心思渐渐淡了下去。课本上“贞观之治”的盛世描绘,与现实底层乡村的惨淡形成了巨大反差。他知道李世民是个好皇帝,但改变需要时间,而眼前的贫困是实实在在的。
转了一圈,心情略显沉重地回到家。杜老汉正坐在门槛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眉头紧锁,显然也在为村里的生计发愁。
看到孙子回来,杜老汉招了招手:“远儿,过来。”
杜远走过去,挨着爷爷坐下。
杜老汉吐出一口烟圈,望着远处光秃秃的山梁,叹了口气:“远儿啊,你落水后……是有些不一般了。河神点化的事儿,爷爷信几分。但咱们这村子,难啊……”
杜远安静地听着。
“现在是贞观元年,”杜老汉磕了磕烟袋锅,“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说是要轻徭薄赋,让百姓休养生息。可咱这穷乡僻壤,好处啥时候能落过来?前朝末年的兵灾、徭役把咱们祸害得不轻,壮劳力死的死,跑的跑,留下的多是老弱妇孺。你爹就是那个时候被征召出去,至今没有一个音讯……唉!”
杜远知道,这身体的爹就是被前隋(或者唐初混乱时)拉去服劳役,至今生死不明。
“地就这么点薄地,种子就这老种子,年景好勉强糊口,年景不好就得饿死人。去年冬天,村西头的老刘家就……”杜老汉声音低沉下去,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朝廷的税赋呢?”杜远问。
“税赋?粮食打不上来,拿什么交?有时候交上去,自己就得饿肚子。官府的人也难得来一趟,来了也是催粮催丁,唉……”杜老汉摇摇头,“咱们村,就像那没娘的孩子,没人管喽。只能自己勒紧裤腰带,躲在这山坳里,盼着老天爷赏口饭吃。年景好,还可以混个温饱,年景不好,唉……经常饿死人哦”
贞观元年(公元627年)这年李世民刚刚跟突厥签订了渭水之盟!杜远心里一震。果然是李世民刚上台的时候,百废待兴,一切都才刚刚开始。而他所处的这个村子,显然是大唐光辉照耀不到的、最贫困的角落之一。
压力山大啊!
他原本只想靠着红薯玉米混个温饱,当个逍遥小地主。但现在看来,这“仙种”的意义远不止于此。这可能是改变整个村子命运,甚至……能为那个远在长安、现在可能正为钱粮头疼的“未来朋友”李二郎(李世民)稍微分担一点压力的东西。
当然,前提是得种成功,并且推广开来。
杜远看着爷爷愁苦的脸,又想起村里那些面黄肌瘦的村民和小孩,心里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责任感——不是985大学生的,也不是“母猪产后护理员”的,而是作为一个知晓未来、手握希望之种的人的责任感。
“爷爷,”杜远开口,声音依旧稚嫩,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河神给的仙种,肯定能成。等收获了,咱们村就再也不会饿肚子了。到时候,咱们不光自己吃,还要让周围村子的人都种上!”
杜老汉看着孙子发亮的眼睛,那里面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光芒,不由得被感染了,心中的阴霾也驱散了些许。他用力点点头:“好!好!远儿有志气!爷爷信你!需要啥,跟爷爷说!”
杜远想了想,说:“首先,需要一块好点的地,不能太贫瘠。其次……需要肥料。”
“肥料?”杜老汉一愣,“咱村里就那点粪肥,还不够自家菜园子用。”
杜远微微一笑,露出了一个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带着点算计的笑容:“粪肥不够,我们可以造别的肥。比如……沤肥、绿肥。河神教了我法子。”
是时候让大唐的农业,见识一下现代(虽然专业偏门)科学积肥技术的降维打击了!至于原料嘛……杜远的目光扫过村里的杂草、落叶,甚至那些鸡粪牛粪……嗯,资源还是有的!
杜子腾和杜子鄂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但听到“肥”字,杜子鄂下意识地捏住了鼻子:“远哥,你要玩屎吗?”
杜远:“……”
得,这“仙农门”的业务范围,看来是越来越往有味道的方向发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