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雪泥鸿爪
夜色深沉，上林湖畔的古窑遗址重归死寂，只余下几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血腥气，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厮杀。新月被飘来的薄云遮掩，光线愈发昏暗，四周荒草残垣的影子幢幢，仿佛潜伏着更多未知的危险。
“王爷”二字，如同投入古井的巨石，在沈墨轩心中激起千层浪。他瞬间联想到朝中诸多藩王、郡王，任何一个都不是他这区区举人、乃至一个商盟首领所能抗衡的。这已远远超出了商业竞争的范畴，甚至超出了地方官吏构陷的级别！
秦昭雪的反应比他更为迅捷和决绝。她甚至来不及处理自己手臂上还在渗血的伤口，目光如电般扫视过周围黑暗的角落，仿佛在确认是否还有隐藏的窥视者。
“此地不宜久留！”她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立刻离开！”
她没有去动那些黑衣人的尸体，也没有尝试搜寻更多线索，显然深知对方既派死士前来，便不会留下任何能追查到源头的明显证据。
沈墨轩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点了点头。两人迅速收拾起散落在地的几片奇特金属碎片——这显然是对方的重要目标之一——随即借着夜色的掩护，如同两道轻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片承载着千年秘色之谜与刚刚染上鲜血的土地。
秦昭雪对地形似乎极为熟悉，她并未走向来时的马车停靠处，而是带着沈墨轩穿行在荒僻的小径与密林之中，七拐八绕，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来到湖畔另一处更为隐蔽的、几乎被芦苇完全遮蔽的小码头。那里系着一叶不起眼的扁舟。
两人登舟，秦昭雪亲自操桨，小舟如同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滑入被夜色笼罩的浩瀚湖面，将那片充满杀机的古窑区远远抛在身后。
直到扁舟驶入湖心，四周唯有水波荡漾之声，秦昭雪紧绷的神经才略微放松些许。她停下桨，任由小舟随波轻荡，目光投向沉沉的夜色，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凝重：
“现在，你该明白，你卷入的是何等漩涡了。”
沈墨轩坐在船尾，感受着湖面微凉的夜风，沉声道：“仅仅是为了秘色瓷的烧制技术？恐怕不止吧。”
“自然不止。”秦昭雪冷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湖面上显得格外清冽，“秘色瓷，固然是瓷器艺术的巅峰，价值连城，但其背后牵扯的利益与象征，远非金钱可以衡量。若能掌控其技艺，进，可作为独一无二的贡品，博取圣心，巩固权位；退，亦可作为结交权贵、笼络人心的无价之宝。更重要的是……”
她顿了顿，转过头，月光偶尔从云隙洒落，映照着她清丽而冷峻的侧颜，“有些人不希望它重现于世。因为它的存在本身，就可能触及某些被刻意掩埋的历史，或者……威胁到某些既得利益者的地位。我秦家数代追寻，屡遭阻挠，甚至……付出过惨重代价，绝非偶然。”
沈墨轩默然。他听懂了秦昭雪的未尽之言。这不仅仅是商业利益，更是涉及朝堂勋贵、乃至可能牵动皇室神经的政治博弈！那幕后指使的“王爷”，其目的恐怕绝非单纯为了财富。
“那这些金属碎片……”沈墨轩从怀中取出那几片冰凉沉重的碎片，“它们似乎才是那些黑衣人真正的目标之一。它们究竟是什么？与秘色瓷有何关联？”
秦昭雪的目光落在那些碎片上，眼神复杂：“这也是我秦家追寻数代，却始终未能完全解开的谜团之一。根据家族残存最古老的记载推测，‘异星石’或许并非天然矿物那么简单。而这些碎片……它们出现在秘色瓷的古窑遗址，绝非巧合。我怀疑，它们与‘异星石’的来历，甚至与真正顶级秘色瓷的诞生，有着某种我们尚未知晓的直接关联。”
她伸出手，从自己贴身的衣袋中，取出了一个用油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扁平物件。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油布，里面并非书籍或信函，而是半张颜色泛黄、质地奇特、似皮非皮、似绢非绢的残图。
残图的边缘呈不规则撕裂状，显然只是完整图纸的一部分。图上没有文字，只以极为精细、古老的笔法，绘制着一些难以理解的、如同星辰分布又似某种能量脉络的奇特符号与线条。这些线条的纹路，曲折盘旋，带着一种神秘而古朴的韵律。
秦昭雪将这张残图摊开在膝上，又将沈墨轩手中的一枚金属碎片拿起，将其上的天然涡旋纹理，小心翼翼地与残图上的某一部分线条进行比对。
沈墨轩屏住呼吸，凝神看去。
起初，似乎并无特别。但当他调整角度，借着偶尔透出云层的月光仔细辨认时，心中猛地一震！
那金属碎片上天然形成的、看似杂乱的涡旋纹理，竟然与残图上那些曲折盘旋的线条走向，隐隐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契合！并非完全一致，却仿佛是同一种“语言”或“规律”在不同载体上的呈现！碎片上的纹理，就像是残图上那抽象线条的实物映射，或者说……是某种实体的残骸！
“这……！”沈墨轩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秦昭雪看着他，缓缓点头，肯定了了他的发现：“你也看出来了。这半张残图，是我秦家祖上付出极大代价才得到的，据传与秘色瓷的终极秘密，与‘异星石’的真正源头有关。而这些碎片的纹路能与残图隐隐契合，说明我的方向没错！它们，以及那未知的‘异星石’，才是解开这一切谜团的关键！”
她将残图重新小心包裹收起，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然与凝重：“找到‘异星石’，或许不仅能重现真正的秘色瓷，更可能揭开一个被尘封了千百年的、足以震动天下的秘密。而现在，显然不止我们一方在寻找它。那位‘王爷’，恐怕也知道些什么。”
沈墨轩看着秦昭雪郑重的神色，又回想那金属碎片的异常与黑衣人的出现，心中已然明了。从他答应秦昭雪那个未知承诺开始，不，或许从他开始在龙泉显露头角，甚至更早，他就已经身不由己地踏入了这个巨大的、充满未知与危险的漩涡中心。
技术之争，已演变为生死之争，更是涉及最高权力层的隐秘博弈。
他深吸一口带着水汽的冰凉空气，感觉肩头的压力前所未有地沉重。但与此同时，一种面对巨大挑战时本能的兴奋与探索欲，也在心底悄然滋生。
“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沈墨轩问道，声音恢复了平静。
秦昭雪望向黑暗的湖面尽头，那里是未知的远方：
“根据这半张残图和碎片的线索，结合家族记载，我们需要去找一个地方。一个可能记载着‘异星石’真正来历，或者存放着更多索索的地方。”
她顿了顿，说出一个让沈墨轩心头再次一跳的名字：
“我们需要去一趟……天一阁。”
天一阁！那是着名的藏书楼，难道秘色瓷和“异星石”的秘密就藏在某本古籍之中？秦昭雪手中的半张残图究竟指向天一阁中的什么？那神秘的金属碎片和“异星石”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一个“震动天下”的秘密？那位隐藏在幕后的“王爷”是否也会将手伸向天一阁？前路危机四伏，沈墨轩与秦昭雪的探秘之旅，将面临怎样的新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