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金风初动势已成
烛火摇曳,映照着账册上密密麻麻的数字。
沈墨轩独坐书房,面前摊着三本账册:一本记录着与周世昌交锋的盈亏,一本是太子赐予的产业清单,最后一本则是李四献上的秘密账本。
“经此一役,净赚四万八千贯。”沈墨轩提笔在盈亏账上写下最终数字,墨迹在灯下泛着微光,“接手周家优质资产折价三万贯,太子赏赐产业估值十二万贯...”
他停顿片刻,在纸页空白处添上一行小字:“树敌郓王余党,险遭刺杀三次,卷入立储之争。”
赵启明推门而入,面带喜色:“掌柜的,城南两家钱庄已经接管完毕,客户稳定,运营正常。城北的绸缎庄和粮号也在清点中,预计三日内可完成交接。”
沈墨轩抬头:“周家旧部安置得如何?”
“愿意留下的都已谈妥条件,不愿留的发放了遣散银。”赵启明递上一份名单,“这是所有人员的详细记录,请掌柜过目。”
沈墨轩快速浏览名单,目光在一个名字上停顿:“周文昌?周世昌的侄子?”
赵启明点头:“是。此人原本在周家钱庄做二掌柜,能力不错,愿意留下。只是...”
“只是毕竟是周家人,恐有二心?”沈墨轩接话。
赵启明担忧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沈墨轩沉吟片刻:“让他继续做二掌柜,但要派人暗中盯着。若是可用之才,不妨重用;若有不轨,立即处置。”
“是。”赵启明记下,又禀报另一事,“掌柜的,近日有不少中小商人前来拜访,都想与咱们合作。见是不见?”
沈墨轩微微一笑:“见,当然要见。不过不是在这里,而是在新开的汇通钱庄。”
赵启明眼前一亮:“掌柜的意思是...”
“明日午时,在汇通钱庄设宴,邀请汴京中小商会的头面人物。”沈墨轩吩咐道,“排场不必太大,但要显出诚意。”
“我这就去办。”赵启明躬身退下。
书房重归寂静。沈墨轩的目光落回那本秘密账本,手指轻轻摩挲着页面边缘。
根据账本记录,周世昌与郓王的往来远不止商业合作。三年前黄河决堤的赈灾款,有近三成通过各种手段流入了郓王私库;去年边关军粮采购,周世昌通过虚报价格,为郓党牟利近十万贯...
最令人心惊的是,账本最后几页模糊记载着某种“特殊药材”的采购和运送,时间恰在先帝驾崩前一个月。收货地点是宫中,经手人只有一个代号“鹞鹰”。
沈墨轩合上账本,闭目沉思。这份证据若是公布,足以震动朝野。但也正因如此,它既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
门外传来轻微响动。沈墨轩瞬间警觉,短剑悄然出鞘。
“掌柜的,是我。”李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沈墨轩松口气:“进来。”
李四推门而入,面色凝重:“掌柜的,刚得到消息,郓王余党正在暗中集结,似乎要对您不利。”
“具体知道些什么?” “他们计划在三日后的募捐大典上发难。”李四低声道,“具体手段还不清楚,但听说要让您当众出丑,破坏您在太子心中的形象。”
沈墨轩指尖轻叩桌面:“看来有人不想让我这个‘商贾代表’太出风头啊。”
李四忧心道:“掌柜的不可不防。郓王虽被禁足,但余党势力仍在,宫中也有他们的眼线。”
沈墨轩沉吟片刻,忽然问:“你可知‘鹞鹰’是谁?”
李四面色骤变,四下张望后才压低声音:“掌柜的怎知这个代号?”
“账本上看到的。” 李四颤声道:“‘鹞鹰’是郓王在宫中的心腹,具体身份无人知晓,只知地位极高,能自由出入禁中。”
沈墨轩目光锐利:“与先帝驾崩前的‘特殊药材’有关?”
李四扑通跪地:“掌柜的,这事牵扯太大,知道多了恐有杀身之祸啊!”
沈墨轩俯身扶起他:“既已入局,避祸不如迎祸。你既选择投诚,就当知无不言。”
李四咬牙道:“具体细节我也不清楚,只知先帝驾崩前,周世昌确实通过特殊渠道送了一批药材入宫。后来先帝突然病重驾崩,郓王就开始大力提拔周世昌...”
沈墨轩心中骇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好,此事我心中有数。你先下去,继续打探郓王余党的动向。”
李四退下后,沈墨轩在房中踱步良久,终于提笔写下一封密信,用特殊火漆封好。
“启明。”他唤来赵启明,“将这封信送到大相国寺,交给慧明法师。”
赵启明接过信,疑惑道:“慧明法师?掌柜的何时与佛门有了往来?”
沈墨轩淡淡道:“慧明法师是太子乳母的兄长,也是太子最信任的人之一。”
赵启明恍然大悟,立即离去。
夜深人静,沈墨轩独坐灯下,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一个图案——那是在秘密账本最后一页发现的奇怪符号,似鸟非鸟,似鱼非鱼。
他有一种预感,这个符号将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次日午时,汇通钱庄门前车水马龙。
汴京中小商会的头面人物齐聚一堂,既好奇又忐忑地打量着这个迅速崛起的商业新贵。
沈墨轩一袭青衫,谦和地迎接着每一位客人,毫无得志骄矜之态。
“各位前辈光临,沈某荣幸之至。”宴席开始,沈墨轩举杯敬酒,“今日请诸位来,一是相识,二是共商合作之道。”
席间一个老者开口道:“沈掌柜年轻有为,短短时日就在汴京商界崭露头角,令人佩服。只是不知沈掌柜邀我等前来,所谓合作是怎个合作法?”
沈墨轩微笑:“孙老问得好。沈某以为,商之道,独行快,众行远。如今汴京商界格局将变,正是我等携手共进之时。”
他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文书:“沈某愿以汇通钱庄为平台,为各位提供低息贷款、快捷兑付、商业担保等服务。利息比市价低两成。”
席间顿时哗然。低两成利息,这简直是白送!
另一个商人质疑道:“沈掌柜如此让利,所图为何?”
沈墨轩坦然道:“所图三点:一图各位的商业网络;二图共同的利益联盟;三图汴京商界的稳定发展。”
他环视众人,声音铿锵:“周家倒台证明,靠垄断和欺压终究难以长久。唯有互利共赢,方能基业长青。”
商人们交头接耳,大多面露喜色,仍有少数心存疑虑。
忽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沈掌柜说得漂亮,谁知是不是又一个周世昌呢?”
众人转头,见是一个面色阴郁的中年商人。
赵启明在沈墨轩耳边低语:“此人是王有才,做药材生意起家,曾是周世昌的心腹。”
沈墨轩不动声色:“王掌柜有何高见?”
王有才冷笑:“高见不敢当。只是听说沈掌柜与宫中贵人往来密切,怕是也要学周世昌,借官势压人吧?”
席间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沈墨轩不怒反笑:“王掌柜此言差矣。沈某确与东宫有往来,但非借势压人,而是遵纪守法,配合朝廷推行新政。”
他站起身,朗声道:“今日沈某在此立誓:汇通钱庄绝不效仿周家所作所为;所有交易公平公开;若有违规,愿受重罚!”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称赞。
王有才却不肯罢休:“空口无凭,谁知日后如何?”
沈墨轩从容道:“沈某愿与各位订立契约,将方才承诺白纸黑字写下来,若有违背,各位可持契约告官!”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自古以来商人最怕见官,沈墨轩竟主动提出立约告官,足见诚意。
孙老率先起身:“好!沈掌柜如此诚意,老夫愿与汇通合作!”
有人带头,其他商人也纷纷响应。很快,大部分商人都表示愿意合作,只有王有才等少数几人面色难看地坐在原地。
宴席结束后,赵启明低声道:“掌柜的,王有才恐怕是郓王余党派来捣乱的。”
沈墨轩点头:“我知道。不必打草惊蛇,暗中监视即可。”
正说着,一个伙计匆匆送来请柬:“掌柜的,郓王府送来的帖子。”
沈墨轩展开一看,竟是郓王赵楷的亲笔请柬,邀他三日后过府一叙!
赵启明大惊:“郓王被禁足宫中,怎会发出请柬?况且他与您势同水火,此举必定有诈!”
沈墨轩凝视请柬上郓王的印章,若有所思:“禁足宫中...这请柬却能送到我手中,有意思。”
“掌柜的万万不可去!这明显是鸿门宴!” 沈墨轩唇角微扬:“不去怎知对方耍什么把戏?况且...”
他压低声音:“我也正想会会这位郓王殿下。”
三日后,募捐大典在宫中举行。
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商贾代表齐聚一堂,为河北灾民募捐。
沈墨轩作为商界新锐,被安排在显眼位置,引起不少关注和议论。
太子赵桓亲自主持大典,首先捐出五万贯,百官随后纷纷解囊。
轮到商贾代表时,沈墨轩率先起身:“草民愿捐八万贯,为灾民尽绵薄之力。”
全场哗然。八万贯,这已是许多官员捐款的总和!
王有才突然起身发难:“沈掌柜好大方!只是不知这八万贯来路可正?听说沈掌柜近日接手周家产业,周世昌却突然跳楼身亡,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顿时全场寂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沈墨轩身上。
太子微微皱眉,却未开口。
沈墨轩不慌不忙:“王掌柜此言差矣。沈某所得,皆按律法程序,公平交易。至于周掌柜不幸坠楼,开封府已有定论,王掌柜若有疑问,可去府衙查询。”
王有才冷笑:“好个按律法程序!谁知其中有无隐情?况且沈掌柜崛起之速,令人咋舌,若无贵人相助,岂能如此?”
这话暗指沈墨轩与东宫有不可告人的交易,可谓诛心之论。
众人都为沈墨轩捏把汗时,他却淡然一笑:“沈某确得贵人相助,这贵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宋律法!只要依法经营,守信重义,何愁事业不兴?”
他转向太子,躬身道:“殿下,草民愿将所捐八万贯直接送往灾区,并亲自监督发放,确保分文不少地用到灾民身上!”
太子颔首:“准奏。沈掌柜有心了。”
王有才还想说什么,却被太子目光制止,只得悻悻坐下。
募捐继续,但气氛已变。众人看沈墨轩的眼神,多了几分敬佩,少了几分轻视。
大典结束后,沈墨轩正欲离去,却被一个宦官叫住:“沈掌柜留步,太子殿下有请。”
来到偏殿,太子赵桓正在赏画,见沈墨轩到来,微笑道:“今日之事,沈掌柜处理得宜。”
沈墨轩躬身:“谢殿下谬赞。小人只是据理力争而已。”
太子放下画轴,意味深长道:“树大招风,沈掌柜如今声名鹊起,更需谨言慎行。郓王虽被禁足,但其党羽仍在朝中,不可不防。”
沈墨轩心中一动:“殿下可知郓王邀小人过府一叙?”
太子神色微凝:“何时的事?” “三日后。” 太子沉吟片刻:“去吧,听听他说什么。但切记,无论他许以何利,不可动摇。”
“小人明白。” 太子又道:“今日起,你便是东宫在京商界的代言人。好自为之。”
沈墨轩心中凛然,知道太子这是在正式给他名分,也是将他推向风口浪尖。
离开皇宫时,天色已晚。沈墨轩乘车回府,一路沉思。
行至一段僻静街道,马车突然停下。
“怎么回事?”赵启明探头问道。
车夫颤声道:“前面...前面有人挡道...”
沈墨轩掀开车帘,只见月光下,一个黑衣人站在街道中央,手中提着一个灯笼,灯笼上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正是他在账本上看到的那个符号!
黑衣人缓缓抬头,声音沙哑:“沈掌柜,郓王殿下托我带句话:明日之约,改在城南废庙。酉时三刻,过时不候。”
说罢,黑衣人转身消失在黑暗中,速度快得惊人。
赵启明惊疑不定:“掌柜的,这...这是什么人?好诡异的身手!”
沈墨轩凝视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心中波澜起伏。
那不是普通的信使。那身手,那气势,绝非寻常武者。
更重要的是,那个符号...
他忽然想起李四的话:“‘鹞鹰’是郓王在宫中的心腹,具体身份无人知晓...”
沈墨轩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回府。准备明日赴约。”
赵启明急道:“掌柜三思!这明显是陷阱!那人身手诡异,定非善类!”
沈墨轩目光深邃:“正因如此,才更要去。我要看看,这位‘鹞鹰’究竟是何方神圣。”
马车缓缓启动,月光透过车窗,照在沈墨轩凝重的脸上。
他有一种预感,明日之约,将揭开一个惊天秘密。
而他也将步入一个更加危险的棋局。
这一次,对手不再是商人,而是隐藏在宫廷深处的神秘力量。
胜负难料,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