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牌能留住宋沛沛,她的混沌界同样能将她留下。
只要她开口,宋沛沛定会毫不犹豫地应下。
可看到许浅柠,寒玖曦犹豫了——她实在怕,怕自己一番好心,最后反倒养出个白眼狼。
往山上走了许久,已至半山腰,看着周边的环境,寒玖曦眉梢微蹙。
看向飘在伞下,正闭着眼吸收阴煞之气的小恶魔:“你确定是这个方向?”
小恶魔倏地睁开眼,一跃跳上她肩头,背着手环伺四周。
语气笃定:“错不了,那孩子的地魂就在前边。到了地方,或许我能让他醒过来。”
他能感觉,那个小鬼的地魂就在这里,他也想知道他生前的情况。
因为,那个小鬼的眼睛虽然暗暗无光,但灵魂却是很干净,很纯粹。
从面相上来看,也是个福禄双全的人,可为何……
寒玖曦听了他的话轻轻摇了摇头,心里打了个问号。
听许浅柠说过,这山上埋的都是火化后的骨灰,哪来的“肉身”可寻?
她无声叹了口气,脚下却没停,依旧按着小恶魔指的地方走。
又走了约莫一刻钟,小恶魔忽然低喝一声“停”。
眼前的墓碑虽不算密集,却也星罗棋布。
每块碑前都围着矮栏似的石墙,圈出一方小小的天地。
有的栏里种着苍劲的松树,有的栽着时令花草,倒也各有景致,透着几分生者对逝者的念想。
“就是这儿。”小恶魔的声音里多了几分肯定,“这地方风水本是不错的。
可惜呀,被人动了手脚,折损了几分灵气。
虽然不害人,但是能让这户人家里麻烦不断,子嗣单薄,隐隐有断根的迹象。”
寒玖曦听得一头雾水。
她对风水一道向来一窍不通,也没半分探究的兴致。
“子嗣单薄”,“断根”?她不懂,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走进墓地,这里收拾的很干净,一根杂草都没有,看来是有人经常过来打扫。
黑色的大理石墓碑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像一块被凝固的夜色。
碑面打磨得光滑如镜,却偏在最中央凿刻出“陆知年”三个大字。
漆成深沉的黑,与石面融为一体,又偏在笔画转折处透出些微哑光,像谁用指尖在浓墨里掐出的形状。
楷体的笔画端正得有些固执,横平竖直里藏着点刚硬,却在收尾处微微圆钝,像是被风磨去了棱角。
阳光从云层里漏下来,斜斜地打在碑面上,让这三个字浮起一层薄薄的金芒。
可阴影里的笔画又沉得发暗,像把名字一半浸在光里,一半埋在凉丝丝的阴影里。
可目光刚落定,寒玖曦的心头就猛地一震——碑面偏上的位置嵌着块小小的方形照片。
玻璃罩反射着细碎的光,罩住的却是个七八岁的小孩。
他穿着得体的军绿色衣服,戴着短帽檐的绿色军帽,中央位置是颗红色的五角星。
帽檐下露出的额发被阳光晒得泛着浅金,几缕调皮地翘起来,像刚被风吹过的草芽。
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眼尾微微上翘,连带着眉梢都染上了阳光的温度,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照片里蹦出来。
他的笑容看似毫无章法,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
两颗小虎牙尖尖地顶在唇上,像是藏了颗甜滋滋的糖。
那股子天真劲儿,是未经世事打磨的纯粹,像初春刚融的雪水,清凌凌地晃得人眼热。
陆知年?!陆知岁!
寒玖曦心念一动,立刻从包里摸出手机,翻到二哥的号码拨了过去。
听筒里“嘟嘟…”响了好几声,始终无人接听。
她抬眼瞥了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10:18,想来二哥是正忙着。
算了,还是直接打给陆知岁,问问她认不认识吧。
这一次,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只是传来的声音却不是陆知岁的。
“小曦,我是周莹,岁岁在楼上呢…”
寒玖曦没想到是周莹接的电话,忙问:“你们这是在学校,还是…”
“在派出所呢。刘洋她老公来了…”周莹在那头絮絮叨叨地说着。
寒玖曦这才听明白,原来刘洋的老公昨天赶到医院,看到妻子的惨状。
今天一早便冲到派出所,要找那些人贩子泄愤。
好在有公安人员看着,他只揍了那几个男人泄愤。
至于当初动手打刘洋的几个妇人,也已经查清了底细——都是些家里有点闲钱、因老公出轨而心怀怨气的女人。
她们认错态度倒是恳切,出手也颇为大方,多半是怕真的担上责任。
刘洋老公本不想要这钱,可刘洋妈妈全都收了,说女儿还在医院躺着,这笔钱不能白让她们省了。
不过派出所那边已经提前扣下了她之前缴的费用,并转交给她大哥。
寒玖曦在听到周莹问她有什么事儿的时候,她也没有隐瞒,直接说明来意。
之后,寒玖曦就听见周莹突然拔高了音量喊:“岁岁!小曦问你家有没有人叫陆知年的!”
这一嗓子刚落,寒玖曦隔着听筒都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像是有东西摔在了地上,还夹杂着什么重物倒地的动静,乱哄哄的一片。
怎么回事?
不等她开口询问,那边突然炸响一个急促的男声,带着近乎嘶吼的急切:“小曦是谁?!”
“那啥,陆大哥,是、是寒玖……”周莹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咔哒”一声,通话被挂断了。
似乎是手机掉地上突然挂断的。
寒玖曦:“……”
这叫什么事儿?
她抬头看向蹲在墓碑旁松树阴影里的小恶魔,只见他头顶飘着几张符纸。
像是在给他补充能量,又似乎给他遮挡阳光。
而他跟前当着一个迷你香炉,里边正插着一根红色线香点燃。
香炉旁边,还放着那个装有“陆知年”的青花小瓶子。
寒玖曦运起灵力,把伞送到小恶魔头顶,好奇地开启瞳术,目光追随着他的动作。
小天依盘坐在她肩头,周身裹着一层淡淡的金光,闷闷道:“这里的气场真让人难受。”
听到他的抱怨,寒玖曦没有搭话,只是顺着视线继续观察小恶魔。
小天周身有了防御罩好受了许多,盯着小恶魔,嘀咕开了:没想到堂堂冥渊之主,竟然沦落到干这种最低等的活计。
凑近寒玖曦耳边,“要是手机能录像,我高低得给他拍下来留作黑料。”
寒玖曦默默摸出手机,点开相机,按下了视频录制的红色按钮,给他看。
小天瞥了眼屏幕,凉凉道:“别费劲了,我都试过多少次了,拍不到的。”
可不是么…什么都拍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