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隐温泉山庄。
夜色深沉,竹林在晚风中沙沙作响,像是无数人在低声私语。
李承风摔门而去的巨响,仿佛还在卧房里回荡。苏婉用被子将自己裹得更紧了,但那股从心底里冒出来的寒意,却怎么也抵挡不住。
她将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枕套上还残留着丈夫熟悉的气息,可这气息现在闻起来,却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一片。
她的世界崩塌了。
那个她深爱了多年、温柔体贴、堪称完美的丈夫,那个她以为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男人,原来,只是一个虚假的幻影。
秦雅、苏倩……
一个,是她丈夫公司的得力干将,精明能干,美丽而充满攻击性。另一个,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是她掏心掏肺对待的亲人,如今却怀着她丈夫的孩子。
多么荒唐,多么可笑。
女儿李念那句天真的“又爱又恨”,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所有被她忽略的细节,所有被她用“信任”二字强行压下去的疑点,此刻都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汇聚成一个让她无法呼吸的真相。
丈夫频繁的“加班”和“出差”,那些深夜里打不通的电话,他身上偶尔沾染的不属于她的香水味,送给秦雅的、远超“商务礼物”范畴的珠宝,还有……为苏倩安排的汤臣一品豪宅。
一切,都有了合乎逻辑却又残忍无比的解释。
她就像一个住在水晶球里的傻子,幸福地看着外面的世界,却不知道自己的世界早已布满了裂痕,一触即碎。
“咚咚咚。”
房门被轻轻敲响。
苏婉没有动,她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婉姐,是我,你开开门好不好?我有点担心你。”门外传来苏倩带着哭腔的、小心翼翼的声音。
苏倩……
听到这个名字,苏婉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下。她猛地坐起身,擦干眼泪,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她走到门边,拉开了房门。
苏倩站在门口,穿着宽大的孕妇裙,脸色苍白,眼睛红肿,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到苏婉开门,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上前一步就想去拉苏婉的手。
“婉姐,你别生承风的气,他……他只是工作太忙了,压力太大了……”苏倩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试图为李承风开脱。
苏婉冷冷地看着她,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最亲密的闺蜜,如今却觉得无比陌生。她躲开了苏倩伸过来的手。
“压力大?”苏婉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一股让人心悸的寒意,“压力大到需要找别的女人来分担?甚至,连自己妻子的闺蜜都不放过?”
苏倩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踉跄着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苏婉,“婉姐,你……你知道了?”
“我该知道吗?”苏婉反问,她一步步逼近苏倩,“我该知道我最好的闺蜜,住着我丈夫买的豪宅,怀着我丈夫的孩子,然后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在我面前演着姐妹情深的戏码吗?”
“不……不是的,婉姐,你听我解释!”苏倩彻底慌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是……是他逼我的!我不是故意的,我……”
“逼你?”苏婉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悲凉和嘲讽,“他怎么逼你了?逼你背叛我?逼你躺到他的床上去?还是逼你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一切安排?”
“苏倩,我自问待你不薄。你结婚,我给你准备嫁妆;你家里出事,我二话不说拿出积蓄帮你;你说想来江城散心,我把你接到家里,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把你当亲妹妹一样看待。”
“可你是怎么对我的?”
苏婉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苏倩的心上。苏倩瘫软在地,除了哭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知道,一切都完了。她和苏婉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看着苏倩这副模样,苏婉心中的恨意却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力。她知道,苏倩固然可恨,但真正的主谋,是那个给了她十年美梦,又亲手将它打碎的男人。
就在这时,走廊的另一头传来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
秦雅的身影出现在灯光下。
她还是那副女王的派头,只是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她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苏倩,又将目光投向脸色冰冷的苏婉。
“李太太。”秦雅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苏婉转过头,冷冷地看着她。“秦总,这么晚了,有事吗?”
“李董让我回来的。”秦雅没有拐弯抹角,她知道在这个聪明的女人面前,任何伪装都可能被看穿,“他公司出了点急事,走得匆忙,怕你担心,让我回来看看。”
“担心?”苏婉重复着这个词,觉得讽刺至极,“他也会怕我担心吗?他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跑去处理他那些见不得人的‘急事’,还会怕我担心?”
面对苏婉的质问,秦雅沉默了片刻。她想起了李承风的命令,想起了他那冰冷的威胁。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执行他的计划。
“李太太,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有很多疑问,也对我有很多误解。”秦雅走到苏婉面前,语气诚恳,“我和李董之间,确实……不仅仅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
她没有否认,这让苏婉有些意外。
“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秦雅继续说道,“承天资本能有今天,李董付出了多少,你可能无法想象。他站在金字塔的顶端,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他面对的敌人,是你我想象不到的强大和肮脏。”
“他需要盟友,需要能为他冲锋陷阵的剑,也需要……一些能让他暂时放下防备的港湾。我承认,我就是其中之一。我对他,有崇拜,有敬畏,也有一个女人对一个强大男人的……迷恋。”
秦雅的坦白,让苏婉和地上的苏倩都愣住了。
“但这不代表他不爱你。”秦雅看着苏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在我认识他的这么多年里,你是他唯一反复提及、并且每次提起都带着温柔的人。你是他的底线,是他内心深处唯一的净土。我们这些人,不管是谁,都只是他帝国版图上的一块拼图,随时可以被替换。只有你和李念,才是他帝国的核心,是他愿意付出一切去守护的家人。”
这番话,半真半假,却极具煽动性。它将李承风的出轨,包装成了一个枭雄在巨大压力下的无奈之举,将秦雅自己,定位成了一个爱上英雄却又甘愿付出的悲情角色,同时,又最大限度地肯定了苏婉独一无二的“正妻”地位。
苏婉的心,动摇了。她不是不爱李承风,十年的感情,早已深入骨髓。她只是无法接受他的背叛。可秦雅的话,却从另一个角度,为他的背叛找到了一个让她不那么难以接受的理由。
一个男人,为了保护家庭,在外面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犯下了一些错误……这听起来,总比一个单纯为了寻求刺激而滥情的丈夫要好接受得多。
“所以,我只是他的一块拼图?”苏婉喃喃自语。
“是。”秦雅毫不犹豫地点头,“一块很重要,但可以被替代的拼图。而你,是地基。没有你,整个帝国都会崩塌。”
苏婉沉默了。她看着眼前这个骄傲的女人,第一次觉得,她或许并不是自己的敌人,而更像是一个……同病相怜的可怜人。
就在这时,瘫坐在地上的苏倩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秦雅的话,也同样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她不也是一块拼手图吗?一块比秦雅更卑微、更见不得光的拼图。
卧房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无比诡异。三个与同一个男人有着复杂关系的女人,在此刻,竟然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共情。
但苏婉的防线,并没有那么容易被攻破。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秦雅,眼神恢复了清明和冷冽。
“说得真好听。”她冷笑一声,“秦总真是个好下属,为了老板,连这种谎话都编得出来。”
“我不需要听这些。我要见他,现在,立刻。”
“我要他亲口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婉的态度再次强硬起来,她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和包,转身就要往外走。
秦雅心中一急,李承风命令她稳住苏婉,如果让她就这么跑出去,事情就真的失控了。
“李太太,你冷静一点!”秦雅上前拦住她。
“让开!”苏婉用力推开她,双眼通红,“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和你无关!”
两个女人在房间里对峙着,气氛剑拔弩张。
而瘫坐在地上的苏倩,看着这一幕,心中充满了绝望。她知道,无论她们怎么争,怎么闹,那个男人都不会有任何损失。
他才是这场游戏里,唯一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