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内,绝望如同实质的冰层,冻结了空气,也冻结了心跳。
马小玲瘫倒在况天佑怀中,气息微弱,面如金纸,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染红了况天佑的衣襟。她眼中最后的光彩已然熄灭,只剩下一片空洞的死灰。龙神被碾碎的反噬,远比肉体创伤更深,几乎摧毁了她的根基与信念。
况天佑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生命力的急速流逝,僵尸那颗冰冷的心脏仿佛也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痛得无法呼吸。他抬头,猩红的瞳孔死死盯着窗外维多利亚港方向那个如同魔神般的身影,无尽的怒火和无力感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却找不到任何宣泄的出口。
王珍珍和欧阳嘉嘉蜷缩在角落,母亲徒劳地试图用身体护住女儿,两人脸上早已被泪水浸透,无声地颤抖着。希望破灭的残酷,比之前的恐惧更加令人窒息。
血月的光芒透过小气窗,将阁楼内的一切都蒙上一层不祥的红纱。门外,疯狂的撞击和嘶吼从未停歇,仿佛永无止境。
就在这万念俱灰的时刻——
一直瑟瑟发抖、紧紧依偎着母亲的王珍珍,身体突然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并非因为恐惧。
一种奇异的感觉,毫无征兆地从她灵魂最深处涌起。那是一种……灼热。并非外在温度的变化,而是源于血脉,源于骨髓,源于某种沉睡已久、此刻却被外部极致邪恶与绝望强行触动的本源!
“呃……”她发出一声极轻的痛苦呻吟,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那里,原本被逆血符清除干净的光洁皮肤之下,一点极其微弱的、却纯粹无比的金色光芒,顽强地穿透了皮肉,隐隐透射出来!
“珍珍?你怎么了?”欧阳嘉嘉第一时间察觉到女儿的异常,惊慌地看去。
况天佑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猛地转头。
只见王珍珍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她捂着头,发出断断续续的痛苦低吟,额间那点金光越来越亮,甚至开始勾勒出一个极其复杂、古老而神圣的符文虚影!那符文的气息,竟然与之前马小玲召唤的龙神之力,有着一丝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内敛、更加……强大!
“这是……”况天佑瞳孔骤缩,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划过脑海。
“好痛……头好痛……”王珍珍的声音带着哭腔,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强行塞入无数信息的混乱和痛苦,“好多……好多画面……不认识的字……还有……哭声……战斗……”
破碎的、模糊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冲入她的意识。古老的战场,悲壮的誓言,璀璨的法术光辉,还有……一个看不清面容、却让她感到无比亲切和悲伤的白衣女子……
她额间的金色符文越来越清晰,散发出的光芒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威严,竟然开始主动排斥周围弥漫的血月邪力!靠近她的欧阳嘉嘉都感到一股温和却坚定的推力。
“马家的血脉……在自我保护地苏醒?”况天佑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他早就知道王珍珍体质特殊,心思纯净,极易通灵,却从未想过,她体内竟然沉睡着如此古老而强大的力量!这绝非普通的通灵体质!
难道……是因为万魂血噬阵那针对灵魂本源的邪恶吸力,以及马小玲龙神之力被毁带来的巨大刺激,阴差阳错地打破了她体内某种古老的封印?!
“啊——!”王珍珍突然发出一声高亢的痛呼,猛地放下了捂着额头的手!
她额间那个金色的符文骤然爆发出璀璨却不刺目的光辉,如同一个微缩的太阳!符文缓缓流转,充满了玄奥莫测的意味。
与此同时,她一直戴在脖子上、那枚母亲求来的普通平安扣玉佩,“啪”地一声轻响,瞬间布满了裂纹,然后化为齑粉!仿佛无法承受她体内突然苏醒的力量!
王珍珍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总是温柔似水、带着些许怯懦的眸子里,此刻却充满了迷茫、痛苦,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和深邃!金色的光晕在她眼底流转,倒映出阁楼内众人惊愕的脸庞。
“我……我是……”她喃喃自语,声音依旧柔软,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沧桑和困惑。她下意识地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指尖。
仿佛出于本能,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身前虚空中缓缓划动。
没有符纸,没有朱砂,没有咒语。
但随着她指尖那生涩却蕴含着某种天然道韵的划动,周围的空气微微震颤起来,一丝丝极其纯粹、温暖而神圣的金色光点,从虚空中汇聚而来,在她指尖凝聚、交织,逐渐形成一个虽然微小、结构却复杂无比、散发着稳固、守护意味的金色光符!
那光符一成,便自动飞向不断被撞击、摇摇欲坠的阁楼铁皮门,悄无声息地印了上去!
“嗡——!”
一层淡薄却异常坚韧的金色光膜瞬间覆盖了整个铁门,门上那些被撞出的凸起和裂缝,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强行抚平、加固!
“砰!砰!”门外疯狂的撞击声依旧,但那扇原本岌岌可危的铁门,此刻却如同浇筑了铜水钢铁,纹丝不动!甚至连撞击声都变得沉闷遥远起来!
阁楼内,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只剩下王珍珍有些急促的喘息声。她看着自己散发着微光的指尖,又看了看那扇被金光稳固的门,眼中充满了和自己一样的难以置信。
“珍……珍珍?”欧阳嘉嘉看着女儿,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她,声音颤抖,带着恐惧,更带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况天佑看着王珍珍额间那缓缓隐去、却依旧留有痕迹的金色符文,又看了看那扇被轻易加固的门,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马家的力量?不对!虽然同源,却更加古老纯粹!这更像是……马家力量的本源?或者说,是马家始祖那一辈的力量?!
王珍珍……她到底是什么人?难道她不仅仅是体质特殊……
马小玲似乎也被这股突然出现的、同源却更崇高的力量刺激,从半昏迷中悠悠转醒,虚弱地睁开眼,恰好看到了王珍珍指尖金光消散的那一幕,以及她额间尚未完全隐去的符文痕迹。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中充满了无比的震惊和……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与熟悉感!
“灵……灵儿……先祖?”她失声喃喃,声音微不可闻,却如同惊雷般在她自己心中炸响!
难道……珍珍是马家始祖马灵儿的转世?!
这个荒谬却又唯一能解释眼前现象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疯狂滋生!
而此刻,远在维多利亚港的伍争(吴征),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细微却本质不同的力量波动。他缓缓转过头,再次望向嘉嘉大厦的方向,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玩味的惊讶。
“哦?”他轻轻推了推眼镜,镜片上闪过一道幽光,“沉眠的……终于被惊醒了么?这倒是个……意外的变数。”
他的嘴角,重新勾起那抹冰冷而莫测的弧度。
游戏,似乎变得更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