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玲推开灵灵堂的玻璃门，门楣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叮当声，驱散了深夜走廊的寂静。室内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壁灯，将各种法器和古董架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墙壁上，光怪陆离。
何应求正坐在一张红木茶几旁，就着台灯的光亮擦拭着一枚八卦镜。听到铃声，他抬起头，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来，立刻落在马小玲依旧捂着右臂的手和苍白疲惫的脸上。
“受伤了？”求叔放下八卦镜，站起身，眉头紧锁。
“一点小伤。”马小玲声音有些沙哑，反手锁上门，走到沙发边，几乎是脱力地坐了下去。紧绷的神经回到相对安全的环境后，才彻底松懈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更清晰的痛楚和深深的疲惫。她将一直紧握在左手的铜钱和黯淡的伏魔棒放在茶几上。
何应求没再多问，转身从里间拿出一个古旧的檀木药箱。他熟练地检查马小玲右手的伤势，虎口崩裂，伤口不深但皮肉翻卷，整条小臂有明显的淤青和肿胀，显然是受到了极强的震荡力。
“两根手指？”求叔一边用特制的消毒药水清理伤口，药水刺激得马小玲倒抽一口冷气，一边沉声问道，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嗯。”马小玲咬着牙点头，“轻描淡写地一弹，伏魔棒就差点脱手，整条胳膊到现在还麻。”
求叔沉默地帮她上药，用浸透药膏的纱布仔细包扎，动作熟练而轻柔。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脸色显得异常凝重。
“不是将臣一脉的僵尸，”包扎完毕，求叔坐回对面，拿起那枚铜钱，在灯下仔细端详，“将臣之后，哪怕是最强的山本一夫，也不可能用这种方式轻易压制你的伏魔棒，更不会留下这种…带有明确标识的古物。”
“‘吴征’？”马小玲看着铜钱上那两个字，“假名？”
“十有八九。”求叔放下铜钱，手指敲着茶几面，陷入沉思，“但他认得马家，知道驱魔龙族。而且，教堂地下刻着‘盘古’……”他顿了顿，抬眼看向马小玲，眼神深邃，“小玲，你知不知道‘盘古’在驱魔界的传说里，意味着什么？”
马小玲摇头：“只知道很古老，记载很少。”
“何止是少，几乎是禁忌。”求叔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什么无形之物听去，“古老相传，盘古并非只是开天辟地的神话。有一支极其古老、近乎神只的种族，自称为‘盘古族’。他们司职守护天地秩序，甚至…有传言说，最早的僵尸，并非将臣所创，而是源于盘古族某种失败的计划或惩罚。”
马小玲心头一震：“失败的计划？”
“只是野史杂谈，无人能证实。”求叔摆摆手，脸色却越发沉重，“但所有零星的记载都指向一点——盘古族的力量层次，远超我们认知中的妖魔鬼怪，甚至可能凌驾于地府之上。他们通常隐于幕后，几乎不干涉人间事务。如果教堂下的刻印是真的，而那个红衣男人又与之有关……”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他们可能面对的是一个完全未知、位阶高得可怕的敌人。
“那他为什么找上我？又为什么留下名字？”马小玲追问。
“不清楚。”求叔摇头，“挑衅？游戏？或者…他另有目的，你只是恰好撞上了他苏醒的时刻。”他拿起伏魔棒，手指抚过上面黯淡的符文，“他能轻易压制伏魔棒却未毁掉，也未对你下杀手，这点也很奇怪。”
两人陷入沉默，灵灵堂内只剩下时钟指针走动的滴答声。压抑的气氛弥漫开来。
“接下来怎么办？”马小玲问。
“我先查查古籍，看看有没有关于‘盘古’或者类似力量特征的记载。”求叔沉吟道，“你最近一定要加倍小心，尤其是晚上，尽量不要单独行动。这枚铜钱我先留下，看看能不能从上面找到什么线索。你的伤，这两天别沾水，每天换药。”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这件事，暂时不要声张，包括对天佑和珍珍他们。不是不信任，而是对手底细不明，知道多了对他们没好处，反而可能引来危险。”
马小玲点点头，明白求叔的顾虑。
离开灵灵堂时，已经是凌晨。嘉嘉大厦走廊里静悄悄的。经过王珍珍家门口时，马小玲下意识地停了一下，侧耳听了听，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她微微蹙眉，想起珍珍最近似乎总是有些精神不振，但此刻深更半夜，也不好打扰。
她甩甩头，将这点疑虑暂时压下，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一夜，注定无眠。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教堂里那双猩红的眼睛和那轻描淡写却恐怖无比的两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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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傍晚，夕阳的余晖给嘉嘉大厦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王珍珍下班回来，脸色比昨天好了一些，但眉宇间依旧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怠。和母亲欧阳嘉嘉一起吃晚饭时，也有些心不在焉。
“珍珍啊，是不是工作太累了？要不请假休息两天？”欧阳嘉嘉担心地看着女儿。
“没事的，妈，可能就是没睡好。”王珍珍挤出一个笑容，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晚饭后，她帮母亲收拾好碗筷，便抱着几本学生的作业本回到自己房间，坐在书桌前准备批改。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下来。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欧阳嘉嘉在客厅应了一声：“来了！”脚步声走向门口。
王珍珍听到母亲开门后，和一个温和的男性声音交谈了几句。似乎是什么推销员或者走错门的？她没太在意，继续低头批改作业。
过了一会儿，她的卧室门被轻轻敲响。
“珍珍，睡了吗？有位吴先生找你。”门外传来欧阳嘉嘉的声音。
“吴先生？”王珍珍有些疑惑地放下笔，她并不认识什么姓吴的先生。她起身走过去打开房门。
只见母亲身后站着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的斯文男人。他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很高档的深色绒面首饰盒，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略显歉意的温和笑容。
“王小姐，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男人微微颔首，声音温和有礼，“我叫吴征，是一名古董收藏者。最近在整理一些遗物时，发现一件旧物，似乎与您的家族有些渊源。几经打听，才冒昧找到这里。”
“我的家族？”王珍珍更加困惑了。她家就是普通家庭，哪有什么能和古董收藏扯上关系的渊源。
“是的，”自称吴征的男人打开手中的首饰盒，里面黑色天鹅绒衬垫上，静静躺着一枚玉佩。那玉佩呈柔和的暖白色，光泽温润，雕刻着繁复而古老的云雷纹，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孔洞，穿着一条同样古旧的红色丝绳。玉佩本身看起来确实有些年头，散发着一种沉静古朴的气息。
“这枚古玉，据记载有安神定魂的功效。”吴征将首饰盒递向王珍珍，目光透过镜片温和地看着她，“我查阅了一些资料，推测它很可能曾是您某位祖上的旧物。宝物当有缘人持之，留在我这里也只是蒙尘。我想，物归原主或许是最好的安排。”
王珍珍看着那枚玉佩，它似乎有一种奇异的魔力，吸引着她的目光。不知为何，看到这枚玉，她一直有些烦躁不安的心绪，竟然隐隐平复了一丝。而且对方言辞恳切，态度温和有礼，看起来完全不像是骗子。
欧阳嘉嘉在一旁看着，也觉得这位吴先生气质不凡，不像坏人，便小声对女儿说：“看着是块好玉，吴先生也是一番好意。”
王珍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抵不过那玉佩带来的莫名吸引力和心底那份莫名的渴望。她伸出手，接过了首饰盒：“那…谢谢您了，吴先生。”
“不必客气。”吴征的笑容加深了一些，镜片后的目光似乎在她接过玉佩的瞬间，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幽光。“希望它能给您带来安宁。”
他又礼貌地寒暄了两句，便告辞离开，举止从容得体，没有一丝一毫令人不适的地方。
王珍珍关上门，拿着那枚玉佩回到书桌前，在灯下仔细端详。触手温润细腻，仿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她越看越觉得喜欢，那种心神不宁的感觉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看着挺配你的，珍珍。”欧阳嘉嘉笑着说。
王珍珍点点头，鬼使神差地，她拿起玉佩，将那根红色的旧丝绳绕过脖颈，戴了上去。玉佩贴在她胸口的皮肤上，传来一阵舒适的微凉，随即那凉意又化作淡淡的暖意，仿佛与她融为了一体。
她走到穿衣镜前，打量着镜中的自己。暖白色的玉佩垂在浅色的睡衣前，确实很搭配，让她苍白的脸色也好像红润了一些。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在她戴上玉佩的瞬间，她额头眉心处，那道极淡的血色纹路再次一闪而逝，比昨夜更加清晰了一分，并且微微发亮，与胸口的古玉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弱而隐秘的能量共鸣，随即又同时隐没不见。
王珍珍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困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摸了摸胸前的玉佩，对母亲说：“妈，我好困，想先睡了。”
“快去睡吧，肯定是这玉安神的效果好。”欧阳嘉嘉欣慰地说。
王珍珍躺到床上，几乎是脑袋一沾枕头就陷入了沉睡。呼吸均匀，眉头舒展，似乎终于摆脱了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
只是，在她沉睡的呼吸间，那枚贴在胸口的古玉，极其缓慢地、贪婪地吸收着她身上散发出的、一丝丝极其微弱的生命气息，玉内部仿佛有极淡的血丝一闪而过。而沉睡中的王珍珍，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