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慈善拍卖晚宴设在市中心一家历史悠久、格调高雅的私人俱乐部。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俱乐部门口豪车云集,衣香鬓影。记者们被严格限制在隔离带外,长枪短炮对准每一位抵达的嘉宾。
林灿是与苏瑾一同抵达的。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蓝色定制西装,没有过多装饰,却愈发衬得气质沉稳内敛。苏瑾则是一袭简约的黑色露肩长裙,佩戴着林灿为她准备的、与《虚镜》主题相呼应的抽象造型珠宝,清冷中透出艺术家的独特气场。两人并肩而行,立刻吸引了众多目光。一个是近期声名鹊起的神秘新贵,一个是才华横溢的焦点艺术家,他们的组合本身就是话题。
顾北烨早早等在门口,看到他们便迎了上来,低声对林灿说:“陈老狼已经到了,在里边和人寒暄呢。一会儿小心点,这老家伙笑里藏刀。”
林灿微微颔首,表示心中有数。他挽着苏瑾,从容步入宴会厅。厅内觥筹交错,水晶灯折射出璀璨光芒,空气中弥漫着香水、雪茄和金钱的味道。真正的顶级圈子,氛围看似轻松,实则每个微笑、每次握手都可能暗藏机锋。
林灿的出现,引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不少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他身上,带着探究、好奇,或许还有几分忌惮。他坦然接受这些目光,面带微笑,与顾北烨引荐的几位重要藏家和评论家寒暄,言谈举止得体,既不过分热络,也不显疏离,对艺术的见解更是让人眼前一亮,很快便融入了这个圈子。
苏瑾的作品介绍册被精心摆放在显眼位置,不少人翻阅后都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几位重要的策展人和美术馆馆长主动与苏瑾交流,对她的创作理念表示赞赏。林灿在一旁适时地补充几句,强调苏瑾作品的独特价值和未来潜力,为接下来的合作铺路。
就在这时,人群微微分开,一位穿着考究灰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年约五十上下、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面带微笑地向林灿这边走来。他眼神锐利,笑容标准,却给人一种被毒蛇盯上的冰冷感。
正是威廉·陈,“老狼”。
“这位就是林灿先生吧?久仰大名。”威廉·陈主动伸出手,普通话略带港台口音,十分流利,“我是威廉·陈,磐石资本亚太区的负责人。早就听说林先生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陈先生过奖了,幸会。”林灿与他轻轻一握,手感微凉而有力。他能感觉到对方看似随和的目光深处,那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冷意。
“这位就是苏瑾小姐?《虚镜》系列的概念令人印象深刻。”威廉·陈又将目光转向苏瑾,礼貌地赞美了一句,但注意力显然更多放在林灿身上。
“陈先生对艺术也有研究?”林灿不动声色地将话题接过来,避免苏瑾直接面对这种老狐狸的压力。
“略知皮毛,附庸风雅而已。”威廉·陈笑了笑,话锋一转,“不过,在我看来,优秀的艺术和成功的投资有共通之处,都需要独到的眼光和敢于下注的勇气。就像林先生投资苏小姐的作品,魄力不小啊。”
他这话看似恭维,实则暗藏机锋,隐隐将林灿投资艺术的行为与商业冒险联系起来,暗示可能的风险。
林灿岂会听不出来,他淡然一笑:“陈先生说得对,眼光和勇气确实重要。不过,投资艺术更看重的是作品本身的价值和艺术家未来的成长性,这与纯粹追求短期回报的商业投资,还是有所不同。我相信苏小姐的才华,也相信时间的力量。”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回艺术本身,既肯定了苏瑾,又暗讽了对方可能急功近利的资本作风。
威廉·陈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但脸上笑容不变:“林先生见解独到。看来我们对价值的理解各有不同。不过,商场如战场,有时候机会转瞬即逝,过于谨慎也可能错失良机。”他意有所指,显然是在影射永星集团的事情。
“时机固然重要,但方向更重要。选错了路,跑得再快也是南辕北辙。”林灿针锋相对,语气依旧平和,“更何况,真正的价值,经得起时间考验,不怕晚几步。”
两人你来我往,言语间刀光剑影,却又维持着表面的彬彬有礼。周围的人都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纷纷侧目。
威廉·陈见在言语上占不到便宜,便换了个策略,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推心置腹”的语气说:“林先生,其实我很欣赏你的能力。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有没有考虑过更广阔的平台?磐石资本在全球都有布局,可以提供比你现在大得多的舞台。之前的一些不愉快,或许只是误会。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或许能找到合作的可能?”
他开始抛出橄榄枝,试图分化拉拢。这是资本惯用的手段,打不过就收编。
林灿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遗憾的表情:“感谢陈先生看重。不过我这个人散漫惯了,喜欢自己做点小生意,恐怕难当大任。至于合作,我觉得目前的状况就很好,各做各的,互不打扰,对大家都清净。”
他直接拒绝了对方的招安,态度明确。
威廉·陈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了几分,眼神也变得冰冷:“既然如此,那就不勉强了。希望林先生以后一切顺利。”他举起酒杯,象征性地示意了一下,便带着人转身离开。
这第一次正面交锋,看似平和,实则已过数招。林灿守住了阵脚,并明确表达了不妥协的态度。
“没事吧?”苏瑾有些担心地小声问。
“没事。”林灿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跳梁小丑而已,不影响我们欣赏艺术。”
晚宴继续进行。拍卖环节开始,各种艺术品相继亮相,竞价热烈。林灿并未急于出手,而是冷静观察。当一件明代黄花梨笔筒竞拍时,威廉·陈那边的人开始频频举牌,志在必得的样子。
林灿嘴角微勾,对耗子事先准备的“小礼物”有了打算。就在竞价进入白热化,威廉·陈的代表即将落槌时,一位事先安排好的、看似独立藏家的人突然指出,该笔筒的底部一处细微的修补痕迹与拍卖图录描述不符,可能存在未声明的修复情况。
现场一阵哗然。拍卖师不得不暂停拍卖,请专家上台复核。虽然最终证实只是虚惊一场(那处痕迹是天然木纹),但这场小风波无疑给威廉·陈志在必得的竞拍蒙上了一层阴影,也让他多花了不少冤枉钱才最终拿下。
威廉·陈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冷冷地瞥了林灿一眼,显然怀疑是林灿搞的鬼。林灿则若无其事地与旁人交谈,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随后,轮到苏瑾的一幅为晚宴特别创作的小幅水墨作品《瞬》上拍。林灿在竞价适当时机果断举牌,以一个合理但略显溢价的价格拍下,既显示了支持,又不至于显得像托儿。他的举动,进一步巩固了苏瑾在藏家心中的地位。
晚宴结束,林灿和苏瑾在众人注目下离开。
车上,苏瑾长舒一口气:“刚才真紧张。”
“习惯就好。”林灿笑了笑,“你今天表现很好,很多重要人物都记住了你和你的作品。”
“谢谢你,林先生。”苏瑾真诚地道谢。
“互惠互利。”林灿摆摆手。
这时,耗子的声音响起:“灿哥,老狼回去的时候脸色铁青。另外,我们查到,晚宴上那个主动和威廉·陈搭讪、穿着紫色礼服的女人,是本地一个有名的社交名媛,但最近和磐石资本的一个副总走得很近。”
“嗯,知道了。”林灿并不意外。这种场合,本就是情报交换和人际网络构建的地方。
与“老狼”的第一次正面接触,算是平分秋色。对方试探了他的底线,他也展示了肌肉和态度。但林灿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接下来,“老狼”的报复恐怕会更加直接和猛烈。
他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霓虹,眼神深邃。猎手与狼的博弈,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而他,已经做好了迎接任何挑战的准备。只是不知为何,那个穿紫色礼服的女人身影,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或许,那会是下一个需要留意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