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韵艺术基金会的慈善拍卖会,设在黄浦江畔一家拥有百年历史的古典建筑内。夜幕降临,建筑外立面灯火通明,与江对岸的摩天大楼群交相辉映,勾勒出这座城市权力与财富交织的轮廓。一辆辆豪车悄无声息地滑入专用通道,衣着光鲜的男女持着精美的请柬,在侍者恭敬的引导下步入会场。
林灿以“Leo”的身份到场,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深灰色礼服,依旧没有显眼的Logo,但剪裁和面料无不彰显低调的奢华。他刻意比请柬上的时间晚到了十五分钟,避开入口处可能存在的寒暄高峰。
会场内布置得典雅而庄重,柔和的灯光打在珍贵的艺术品和古董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氛。宾客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笑容得体,但眼神深处无不藏着审视与计算。这里的气氛与“沪上名媛汇”群里的浮夸截然不同,是一种更深沉、更隐晦的权势角力场。
林灿的目光快速扫过全场,很快锁定了苏念卿的身影。她坐在靠近前排的一个不起眼的位置,穿着一件淡雅的天青色改良旗袍,外罩一件柔软的羊绒披肩,依旧显得单薄,但气色似乎比在酒吧时好了一些。她身边除了那位中年女助理,还多了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老者,两人正在低声交谈,神情专注。
耗子的声音通过微型耳麦传来:“灿哥,苏念卿旁边那位是陈景林教授,国内顶尖的中西医结合专家,尤其在血液病和免疫系统疾病领域是泰斗级人物。看来我们的方向没错。”
林灿心中了然。他没有立刻上前打招呼,而是先看似随意地在预展区浏览拍卖品。他的目标明确,最终在一件不起眼的拍品前停下脚步——一本清代中期的手抄本《温病条辨辨疑》,并非什么孤本秘笈,但上面有几位清末医家的批注,涉及一些罕见的温热病症论述,与耗子推测的苏念卿可能患有的疾病类型有微弱的关联性。起拍价不高,正好适合他“无意”间拍下。
拍卖会正式开始。前面的珠宝、名画竞争激烈,举牌者众,气氛热烈。林灿始终稳坐钓鱼台,一次牌也未举,仿佛只是个纯粹的旁观者。期间,他注意到有几个目光曾在他身上停留,包括赵铭(他居然也来了,坐在后排,眼神阴鸷),以及另外几个看似富家千金或贵妇的女人,对他投来好奇的目光。林灿均以礼貌而疏离的微笑回应,分寸掌握得极好。
当那本《温病条辨辨疑》被端上来时,现场明显冷清了不少。对这种偏门的医学古籍感兴趣的人寥寥无几。
“起拍价五万元。”拍卖师宣布。
短暂的沉默后,林灿第一次举起了手中的号牌。
“五万,这位先生出价五万。”
就在拍卖师准备落槌时,另一个声音响起:“十万。”
出价者,竟然是苏念卿身边的那位陈景林教授!
场内泛起一丝细微的骚动。陈教授是知名学者,他出手竞拍一本医学古籍,合情合理。但这就让林灿陷入了两难。跟,可能会得罪陈教授,甚至引起苏念卿的反感;不跟,他精心设计的“无意”之举就失去了意义。
电光火石间,林灿做出了决定。他再次举牌,语气平静:“十五万。”
陈教授似乎有些意外,看了林灿一眼,没有立刻加价。
拍卖师询问:“十五万,还有加价的吗?”
就在槌子将要落下之际,林灿却忽然转向陈教授的方向,微微颔首,用不大但足够附近人听清的音量说道:“陈教授,晚辈对中医古籍也有些兴趣,见此本批注颇有见地,一时见猎心喜。若教授志在必得,晚辈自当割爱。”
这一手以退为进,极其漂亮!既表明了自己并非恶意抬价,而是真心欣赏(立住了有文化品味的人设),又给了陈教授极大的尊重,还将自己放在了道德高地。
陈教授闻言,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摆了摆手:“无妨,学术乃天下之公器,小友既然有兴趣,君子不夺人所好。”他放弃了竞价。
最终,林灿以十五万的价格拍下了这本古籍。
这个小插曲引起了不小的关注。不少人都对这个能和陈教授谦让、并且似乎对冷门古籍有研究的年轻人产生了兴趣。苏念卿也再次看向了林灿,眼神中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探究。
拍卖会继续进行。林灿没有再出手,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他成功地在苏念卿和陈教授面前,留下了一个不同于寻常富二代的、有内涵且知礼的印象。
拍卖会后的酒会环节,才是真正的社交场。林灿端着一杯香槟,并没有急于靠近苏念卿,而是先与几位之前耗子标记过的、在金融或科技领域颇有建树的中生代企业家交谈了几句。他凭借“初级商业嗅觉”和“语言艺术精通”,提出的问题和见解都恰到好处,既不显外行,又能引发对方的谈兴,很快便融入了几个高质量的谈话圈。
他在积累人脉,也在等待时机。
果然,不久后,陈教授似乎与苏念卿交谈完毕,独自一人走向休息区。林灿知道,机会来了。他找了个恰当的时机,自然地走到陈教授身旁。
“陈教授,刚才冒昧了。”林灿再次为拍卖时的事情致意。
陈教授对这个谦逊有礼的年轻人印象不错,笑道:“年轻人有见识是好事。你也对中医感兴趣?”
“略知皮毛,主要是家中有长辈曾受惠于中医,所以一直心存敬意。尤其对一些古法记载的调理之道很好奇,觉得其中或许有现代医学未能尽述的智慧。”林灿的回答滴水不漏,既表达了尊重,又引向了对方可能感兴趣的领域。
果然,提到“调理之道”和“古法智慧”,陈教授的话匣子打开了少许。两人从《温病条辨》聊到一些慢性疾病的调养,林灿虽然专业知识不及对方,但他思路清晰,善于倾听和提问,总能引到关键点上,让陈教授觉得与他交谈很舒服,不知不觉就多说了几句关于免疫系统平衡和长期养护的重要性。
这番交谈,自然落入了不远处苏念卿的眼中。她看到陈教授与林灿相谈甚欢,看到林灿那专注而真诚的侧脸,心中对他的好奇又增添了几分。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哟,聊得挺热闹啊。”赵铭端着酒杯,晃了过来,脸上带着假笑,眼神却充满挑衅地看着林灿,“Leo是吧?没想到你还懂中医?装的挺像那么回事嘛。念卿妹妹,你可别被这种装腔作势的人骗了。”
他故意提高了音量,吸引了不少周围人的目光。
林灿面色不变,甚至没有看赵铭,而是对陈教授歉然道:“教授,不好意思,打扰您清静了。”
陈教授眉头微皱,显然对赵铭的无礼很不悦。
苏念卿更是直接冷了脸:“赵铭,请你离开,不要打扰陈教授和我的朋友。”
“朋友?”赵铭嗤笑,“念卿,你才认识他几天?你知道他底细吗?说不定就是个……”
“赵公子。”林灿终于转过头,看向赵铭,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关于我的底细,不劳你费心。不过,我倒是听说,令尊公司最近那个新能源项目的技术评估报告,好像有点问题?这个时候,赵公子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家的事情比较好。”
林灿的声音不大,但话语里的信息却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瞬间刺中了赵铭的要害!那个技术评估报告有问题,是公司内部高度机密,连他都是偶然偷听到父亲和心腹的争吵才知道的!这个Leo怎么会知道?!
赵铭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指着林灿,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在周围人探究的目光下,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和难堪,再也顾不上挑衅,灰溜溜地转身挤出了人群。
这一幕,再次巩固了林灿在众人心中神秘而不好惹的形象。连陈教授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深意。
酒会结束时,林灿并没有刻意去跟苏念卿道别。但在离场时,他与苏念卿的目光有过短暂的交汇。苏念卿对他微微点了点头,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份疏离感似乎淡了一些。
回去的车上,耗子兴奋地总结:“灿哥,今晚效果拔群!不仅成功引起了苏念卿和陈教授的注意,还顺手教训了赵铭,震慑了其他人!那本破书十五万花得太值了!”
林灿却只是淡淡一笑:“才刚刚开始。苏念卿这道题,比想象中更难,也更有趣。”
他看向窗外,城市的灯火在他眼中闪烁。拍卖会只是舞台,真正的演出,还在后面。而他这个猎人,已经成功地在这个顶级猎场中,投下了一颗关键的石子,荡开的涟漪,将会引向何方?
他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