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湿漉漉的柏油路,沙沙声一阵一阵,像是踩在神经上。雨刚停,空气里一股铁锈混着机油的味儿,呛人。警局楼顶的红蓝灯还在转,光打在积水里,碎得像血。我攥着战术手套里的U盘,金属壳子冰得扎手,棱角硌着掌心——东西轻得几乎没感觉,可我知道,它能掀了整座城。
赵勇跟在我斜后方半步,呼吸稳得不像话,一步一拍,像夜里巡边的野狗。他右手一直搭在枪套上,指节发白,那是练出来的条件反射。我们走后廊,脚程没一点迟疑。头顶的感应灯随着人走近,一盏接一盏亮,又在身后灭下去,整条走廊像被我们踩出了一条活路。
这四十分钟,秒秒都得卡准。错一步,全完。
网安支队的门自动滑开,冷光泼出来,照得六台终端绿字乱跳,一串串代码往下滚,像看不见的网在暗里收拢。负责人坐在主控台前,手悬在键盘上,眼神刀子似的扫过来,不说话,只看我们值不值得信。
我没啰嗦,直接把授权令拍桌上,纸面朝上,局长的签字和红章清清楚楚,像钉子砸进地板。
“郑铭的备用手机刚连上跳板,信号链在切。”我把平板推过去,手指划出一道红线,“主通道我们断,但备份数据你们得实时盯。断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他三年里经手的黑账、被抹掉的人名,全没了。”
他盯着文件,眉心一跳,嘴抿成一条线。“这算越级。”嗓音压着火,“按规,我们只接局长直令。”
我站着没动,直视他。“局长在省厅述职,令是他走前亲手签的。还有——”我顿了顿,从背心里抽出一张折得发毛的纸,展开,“这是李悦熬了一夜整的资金图。三天前,六百二十万加密货币从塞浦路斯进他瑞士账户。到账时间,凌晨两点十七分——正好是他上次在汽修厂待的第十九分钟。”
屋里一下静了。
赵勇拉开装备箱,屏蔽器露出来,外壳沾着隧道灰。他轻轻拍了下那玩意,声音不大,却像锤子砸铁:“这是断主链唯一的家伙。但它一开,郑铭的备用线会自动跳。没人接,数据就蒸发。”
技术员的手悬在回车键上,指节泛白,额角渗汗。他知道,按下去就得接住那根线——接不住,全归零。
我掏出手机,调出李悦发来的最后一份加密文件,声音沉到底:“郑铭不是单干。他背后是‘影桥’,一个替高官洗钱的地下网。我们追了十年,三个线人死了,七条证据链烧了,才拼出这张图。现在,他在汽修厂地下车库,等着传最后一批数据。你们不接,等他传完,钱就真洗干净了。”
赵勇接上话,语气平,可字字带刺:“到时候追不回来,算谁的?你们?还是我?”
负责人闭眼,三秒。
睁眼时,他已经抓起内线电话,声音干脆:“b3协议启动,所有备用信号接入主监控台。标记Id:ZN-09,最高优先。”
屏幕一闪,一串加密Ip开始闪绿光,像黑夜里一颗跳动的心。
我们离开时,李悦的加密频道已经接通实验室。画面里,主管正盯着拆到一半的断电装置,额头冒汗,手指微抖。那是台特制物理断电器,能悄无声息断掉地下服务器的电,但时间必须卡死在秒。
“中转站数据打包倒计时,三十九分钟。”她声音冷得像机器,“断电必须精确。提前,郑铭会警觉;晚一秒,硬盘自毁,数据粉碎。”
“破门要二十七秒。”主管擦汗,指着图纸上的三道防爆门,“电磁锁联动,常规手段破不开。b方案强攻,可动静太大,会惊他。”
我放大汽修厂地下车库的卫星图,通风管道标成红,像条藏在建筑里的蛇。“不用破门。”我点东侧,“排风道八十厘米,够两人进。从这儿突入,断电后撤,全程无声。”
“里面有瓦斯探头。”技术员插话,声音绷着,“气流或温度异常,系统锁死,连通风都停。”
赵勇掏出一张泛黄的图纸,摊在镜头前,纸边磨得起毛,像是翻过无数遍。“这是通风系统的冗余图。”他声音低,“把三号区负压调高百分之十五,气流会被吸进备用发电机房。那儿没人,有火花也进得去。”
主管盯着图,瞳孔一缩,猛地抬头:“你们连这都有?”
我顿了顿,声音压低:“张锐三年前留的。他在码头集装箱里,用指甲在铁皮上刻了半张。我们拼了两年,才补全。”
实验室静了几秒,只剩风扇嗡嗡响。
主管缓缓点头,抓起对讲机:“所有人,停b方案。改c,准备物理断电。”
我看眼表,五点二十五。
还剩三十五分钟。
联合会议五点半开始。门关上时,特警队长、网安头、技术主管都已落座。投影上,汽修厂3d模型缓缓转,红点标着车库口、通风口、接线井,每个都像埋下的雷。
“特警七点到外围。”我敲了下屏幕,“网安同步盯备用信号,技术组两人进通风道待命。有问题?”
“液压破门器还没到。”特警队长翻清单,皱眉,“运输车绕施工段,至少晚五分钟。”
“不用它。”我指地图黄线,“二线警员骑摩托送两台t-09,五点四十五出发,七点零三分到。你们有五分钟装。”
他皱眉:“路上出事呢?”
“路清了。”赵勇把一张调度单拍桌上,纸还带着油墨味,“施工围挡提前移三十米,交警放行。市局签的紧急令,盖了章。”
网安头举手:“郑铭用备用手机打电话怎么办?”
“李悦埋了反向追踪。”我切到监控界面,代码流一闪,“他一拨号,三秒内定位蹦出来。我们还能反向干扰,让他以为通了,其实我们在听。”
技术主管敲桌,眼神锐:“通风道瓦斯浓度,有实时数据吗?”
赵勇甩出一份环保局晨检报告,纸边还潮着。“东侧管道甲烷0.3%,安全。今早六点的,盖了章。而且——”他顿了顿,“我们在外头架了微型风机,随时调气流。”
我取出授权令,放桌中央,声音像铁:“从现在起,所有部门归我指挥。六点五十分,‘猎网’行动,正式启动。”
特警队长起身敬礼:“是,指挥官。”
其他人陆续站起,椅子拖地声混着杯盏轻碰,像风暴前的低语。我最后看了眼汽修厂模型,每个红点都连着一条命、一份证据、十年旧账。张锐的血,李悦熬的夜,那些被“影桥”吞掉的人——他们的名字,不该烂在土里。
我抓起对讲机,按下开关,声音冷而稳:
“各单位注意,距离行动开始还有四十分钟。”
频道静着,只有电流的嘶。
三十九分钟后,我们将撕开这座城市的暗面。
三十八分钟后,郑铭会知道,他逃不掉了。
而我,终于要亲手把十年前那场大火的真相,重新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