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星骸之上,妍小妤(或者说,这具承载了她部分印记与记忆的躯壳)无力地瘫软在地,冰蓝色的眼眸失神地望着遥远虚空深处那场毁天灭地的战斗。每一次法则的碰撞,每一次能量的爆裂,都如同重锤般敲击在她空洞的心房,带来一阵阵难以言喻的抽痛。
她看到凌谕浑身浴血,白发狂舞,如同疯魔般燃烧着自身的一切,与那恐怖的黑影以命相搏。他每一次被击退,每一次伤口迸裂,都让她的心脏紧紧揪起。她不明白这种心痛源于何处,只知道,那个男人……不能死。
一滴滚烫的泪水,混合着嘴角溢出的血沫,不受控制地从她眼角滑落,恰好滴落在胸前那枚莹白的“星河泪”吊坠之上。
嗡——!
就在泪珠触及吊坠表面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枚原本只是散发着微弱共鸣的吊坠,骤然爆发出一股柔和却无比纯粹、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的璀璨星辉!星辉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将妍小妤整个人包裹!
“啊——!”
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混杂着无尽甜蜜、幸福、酸楚、绝望的记忆洪流,如同决堤的银河,疯狂地涌入她原本一片空白、混沌的识海!
玄荒界,妍天城外,山道初遇……那个黑袍少年冷漠却出手相救的身影……
古殿避雨,篝火摇曳,情愫暗生……那悄然心动的瞬间……
抢婚大战,力撼一族,终得认可……那不顾一切的疯狂与喜悦……
红烛摇曳,结为道侣,誓言永恒……那此生最幸福的时刻……
星尘阁变,幽冥死气,香消玉殒……那撕心裂肺的永别……
万年玄冰棺中,漫长而冰冷的沉睡……那无尽的等待与执念的呼唤……
……
一幕幕,一帧帧,属于“妍小妤”的一生,属于她与凌谕所有的爱恨痴缠,在这一刻,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完整地刻入了这具躯壳的灵魂深处!
“呃……”妍小妤猛地抱住了头,发出痛苦而压抑的呻吟,娇躯剧烈地颤抖着!巨大的信息冲击让她几乎要昏厥过去!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完整”的感觉!仿佛漂泊已久的孤魂,终于找到了归宿!
她……想起来了!
她是妍小妤!是凌谕的挚爱!是那个在冰棺中等待了他无数岁月的残魂!
那滴泪,那枚以她残魂本源气息炼制的吊坠,成了开启这具“容器”记忆的……最后一把钥匙!
短暂的混乱与痛苦之后,妍小妤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曾经的茫然、空洞、惊惧已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生死、看透轮回的沧桑与……无比清晰的、浓烈到极致的……爱意与心疼!
她望向虚空战场中,那个为了守护她这具“幻影”而燃烧自我、遍体鳞伤的男子,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凄美而温柔到极致的弧度。一滴清澈的、蕴含着无尽复杂情感的泪水,再次悄然滑过她苍白却绝美的脸颊。
“傻瓜……还是……这么不要命……”她低声喃喃,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记忆深处那独有的、带着嗔怪与无尽心疼的语调。
下一刻,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盘膝坐起!双手在胸前艰难地结出了一个古老而玄奥的印诀——那是她冰极神体本源的一种禁忌秘术,名为“冰心燃魂”,以燃烧残存魂力与生命本源为代价,换取短暂而强大的力量加持!当年,她曾以此术想为凌谕争取一线生机,如今……
她要将这最后的力量,渡给正在为她拼命的……夫君!
“以我残魂……燃冰心……化灵犀……渡君……身!”妍小妤闭上双眼,轻声吟诵,周身冰蓝色的光芒再次亮起,但这一次,光芒中燃烧着一种决绝而惨烈的气息!她的身影,开始变得有些透明!
虚空中,正与黑影进行最后搏杀、几乎力竭的凌谕,猛然感觉到一股熟悉到令他灵魂颤栗的、精纯而温暖的冰极本源之力,如同甘霖般,跨越虚空,源源不断地涌入他近乎干涸的圣躯与圣魂!
这股力量,是如此的熟悉!是如此的温暖!仿佛……回到了当年,她在他身边时,那种无声的支撑与陪伴!
“这是……小妤……真正的……小妤的力量?!”凌谕心神剧震,猛地转头,目光穿透混乱的能量风暴,死死地盯向了星骸之上!
他看到了!
看到了那个盘膝而坐、双手结印、周身燃烧着冰蓝光焰的女子!看到了她脸上那熟悉的、带着心疼与决然的温柔笑容!看到了她眼中那不再空洞、而是充满了与他一样刻骨铭心情意的眸光!
她……醒过来了?!她恢复记忆了?!
巨大的惊喜,如同海啸般冲垮了凌谕的心防!但紧接着,是更深的、如同深渊般的恐惧!因为他清晰地感觉到,这股涌入他体内的力量,蕴含着……燃烧灵魂本源的惨烈气息!
“不——!!!”凌谕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想要阻止!但此刻,那黑影的致命攻击已然临头!
“战斗时分心?找死!”黑影狞笑着,灰死巨掌轰然拍下!
“滚开!”凌谕双目赤红,借助那股涌入的温暖力量,体内焚道之火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一拳轰出!混沌开辟,万法相随!
轰隆!!!
这一拳,蕴含着他滔天的怒火、失而复得的狂喜、以及……对小妤燃烧灵魂的无尽恐惧!威力……远超之前!
灰色的巨掌,竟被这一拳……硬生生打散!恐怖的能量反噬,让黑影发出一声闷哼,踉跄后退,猩红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凌谕却根本顾不上追击黑影!他身影一闪,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了星骸之上,出现在了妍小妤的面前!
他“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倒在了她的面前!颤抖的双手,想要触碰她,却又怕一碰即碎!
“小妤……小妤!你在干什么?!停下!快停下!你会消失的!我不要你这样!我让你停下啊!”凌谕声音嘶哑,语无伦次,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从他这位纵横星海的圣人眼中,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他哭得像个失去了最珍贵宝物的孩子,充满了无助与恐慌!
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再次感受到她真实的存在,感受到她那熟悉的灵魂波动!他绝不能再次失去她!绝不!
妍小妤看着跪在面前、痛哭流涕的凌谕,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无尽的心疼与……释然。她微微摇了摇头,燃烧着光焰的纤手,轻轻地、颤抖地抚上凌谕染血的脸颊,为他擦拭着泪水,动作温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谕……别哭……”她的声音虚弱而飘渺,却带着令人心安的温柔,“一切……我都……想起来了……”
“这具身体……这本就不该存在的……傀儡之身……能以这种方式……与你……短暂重逢片刻……知晓你为我做的一切……感受到你的心意……我……已经很满足了……这已是……上上签……”
她的身影,变得越来越透明,冰蓝色的光点,开始从她的指尖、她的发梢、她的身躯……一点点地飘散开来,如同晨曦中消融的冰雪。
“不!不要!我不要什么上上签!我要你回来!我要你永远在我身边!”凌谕疯狂地摇着头,试图用圣力去稳固她消散的身形,但徒劳无功!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本源的消散,无法逆转!
“听话……谕……”妍小妤的笑容愈发凄美,“好好……活下去……变得……更强……”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冰蓝色的眼眸深深地凝视着凌谕,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入永恒:
“我会……在冥界……在轮回的尽头……一直等着你……”
“等你……来救我……”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彻底化作了无数闪烁着微光的、冰蓝色的光点,如同星河般,缓缓升腾,消散在这片死寂的星空中。唯有那枚“星河泪”吊坠,叮咚一声,掉落在地,散发着微弱而悲伤的光芒。
“不——!!!小妤——!!!”
凌谕发出一声蕴含着无尽悲痛、绝望与不甘的惊天动地的嘶吼!他猛地扑向前,双手徒劳地想要抓住那些消散的光点,却什么也抓不住!
他跪在冰冷的星骸上,抱着那枚残留着余温的吊坠,失声痛哭,肩膀剧烈地颤抖着!这位屹立于众生之巅的圣人,此刻,脆弱得不堪一击。
远处,那黑影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为更深的嘲讽:“哼!情种!终究……难成大事!这具失败的容器,倒是……死得其所!”
他并未再出手,似乎觉得凌谕经此打击,已不足为惧,身影缓缓融入灰雾,消失不见。
破碎的星域,重归死寂。只剩下凌谕如同石雕般跪在那里,怀中紧握着那枚吊坠,泪水,一滴一滴,砸落在冰冷的岩石上。
这一次的“重逢”,如此短暂,如此残酷。却如同最锋利的刻刀,在他心中,留下了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记与执念。
冥界……轮回的尽头……
他抬起头,望向那无尽黑暗的宇宙深处,赤红的眼眸中,悲伤渐渐被一种……更加疯狂、更加决绝的火焰所取代。
“小妤……等我……”
“无论你在哪里……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
“我一定会……把你带回来!”
圣人之泪,化作焚天之火。失去的痛,将成为……撕裂轮回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