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议堂内,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凌谕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空气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凌谕迎着族长妍天纵深邃的目光,又扫过神色各异的长老和弟子,最后与身旁妍小妤担忧却坚定的眼神交汇。他缓缓松开她的手,向前迈出一步,身姿挺拔如松,声音平静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堂:
“族长,诸位长老。”
他开口,语气不卑不亢,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
“关于万道神体是否为‘灾星’,晚辈不敢妄断上古秘辛。但晚辈以为,评判一人是善是恶,是福是祸,不应仅凭古籍中的只言片语,更应观其行,察其心。”
他目光转向七长老妍煞,语气依旧平和:“七长老言晚辈体质不祥,引来祸端。敢问长老,那黑袍男子携天劫之威而来,目标明确,手段狠辣,其势绝非因我一人而起。即便没有晚辈,此人觊觎妍家,祸事便不会发生吗?将此事归咎于晚辈体质,是否有些……牵强?”
七长老脸色一沉,想要反驳,凌谕却不给他机会,继续道:
“至于晚辈出手相救,是否为博取信任……晚辈斗胆一问,若晚辈真是包藏祸心之辈,当时袖手旁观,任由妍家子弟伤亡殆尽,岂不更能削弱妍家实力,更方便晚辈行事?何必多此一举,暴露自身,陷于如今这众目睽睽之境?”
这番话逻辑清晰,直指要害,让不少原本持怀疑态度的长老微微颔首。确实,若凌谕真有歹意,当时的选择实在不合常理。
晚辈确实感觉,自身本源之力与妍家星辰之力,存在某种奇妙的共鸣。此非模拟,亦非迷惑,而是一种……同源相生的亲近之感。晚辈愚见,或许上古之事,另有隐情。万道神体与星辰之力,未必是宿敌,反而可能……渊源颇深。”
最后,他看向族长妍天纵,语气诚恳:“族长,晚辈乃一介散修,无门无派,所求无非是安身立命,探寻大道。从未想过与任何人为敌,更无意给妍家带来灾祸。昨日出手,只因不忍见无辜之人殒命,亦是遵循本心。晚辈愿以心魔起誓,对妍家绝无恶意。”
他顿了顿,声音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然,若有人因虚无缥缈的传言,或因一己私怨,便欲置我于死地,晚辈也绝非任人宰割之辈。是敌是友,如何相处,全在妍家一念之间。”
一番话,有理有据,不卑不亢,既表明了立场,展现了气度,又不失锋芒。既承认了体质的特殊,又巧妙地将争议引向了“行为”而非“出身”,更抛出了“同源”的可能性,极大地动摇了“灾星说”的根基。
堂内一片寂静。
许多原本对凌谕抱有敌意或疑虑的长老和弟子,神色都缓和了下来,露出思索之色。凌谕的表现,与他们想象中的“灾星”形象,实在相差太远。
三长老妍星河抚须点头,眼中赞赏之色更浓:“凌小友年纪轻轻,见识不凡,心胸开阔,所言句句在理。我妍家乃星辰世家,行事当以星辰为鉴,光明磊落,岂能因捕风捉影之事,便对恩人刀兵相向?老夫认为,应与凌小友坦诚相交,共探上古之秘,方为正道!”
他的表态,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中立派乃至原本偏向凌谕的长老的意见。
就连族长妍天纵,古拙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沉吟,缓缓道:“凌小友之言,确有道理。我妍家并非不明事理之辈。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形势,似乎在向有利于凌谕的方向倾斜。
然而,就在这时——
“哼!巧舌如簧!”七长老妍煞猛地一拍座椅扶手,怒道,“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万道神体乃禁忌之实!此子心机深沉,善于伪装,诸位莫要被他蒙蔽!族长,三思啊!”
但他的反对声,此刻显得势单力薄了许多。
而最受刺激的,莫过于妍无锋!
他眼睁睁看着凌谕三言两语便扭转了局面,看着族中长辈态度软化,看着自己妹妹的手刚才还被那混蛋牵着……尤其是,当三长老妍星河目光扫过凌谕和妍小妤,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呵呵,看来我们家这整日闹脾气、眼光高得很的小姐,如今也总算找到了心爱之人了。凌小友人品气度俱佳,若真能成就好事,倒也不失为一桩良缘,如此甚好,甚好啊!”
“轰!”
这句话,如同点燃了炸药桶!妍无锋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他苦心经营,想要将凌谕置于死地,结果非但没能成功,反而让他在族中威望受损!现在,连自己最宠溺、视若珍宝的妹妹,都要被这个他恨之入骨的男人夺走?!
奇耻大辱!不共戴天!
妍无锋的脸,瞬间由铁青转为煞白,又由煞白涨成猪肝色,额角青筋暴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看向凌谕的眼神,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杀意,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他生吞活剥,活扒了他的皮!
他再也无法忍受,猛地转身,对着族长和众长老草草一礼,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族长,诸位长老,无锋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说完,不等回应,他便头也不回地大步冲出星议堂,背影充满了压抑不住的狂暴怒气!
他知道,今日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但他绝不会就此罢休!凌谕……必须死!他一定要想办法,让这个灾星,彻底消失!
看着妍无锋愤然离去的背影,堂内众人神色各异。三长老摇了摇头,七长老冷哼一声,族长妍天纵眼中则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
凌谕面色平静,心中却冷笑。妍无锋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这条毒蛇,绝不会善罢甘休。但他凌谕,又何曾怕过?
他微微侧头,看向身旁因为三长老那句话而羞得满脸通红、却又忍不住偷眼看他的妍小妤,眼中闪过一丝柔和。
风波暂平,但暗流,愈发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