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祭赛国,师徒四人一路西行,虽是秋尽冬初时分,但见那山林依旧苍翠,只是空气中已带了些许肃杀寒意。
行了些时日,眼前地貌渐渐变得不同。
起初只是路旁杂草丛生,荆棘偶现,越往前走,那带刺的藤蔓灌木便越是密集,到后来,竟是铺天盖地,遮断了前路。
这一日,正行走间,忽见前方黑压压、密匝匝,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荆棘海洋横亘天地之间。
但见那荆棘:
蓬蓬结结,牵牵缠缠。枝丫如铁骨,尖刺似银针。盘根错节,似蟒蛇乱舞;层层叠叠,如罗网遮天。高者可达十数丈,低者也过人头顶。八百里路途,尽被这荆棘塞断;千万年古道,悉数被蓬蒿掩埋。风过处,只听那簌簌声响,犹如万鬼低语;日影下,但见那森森黑影,好似魔怪张牙。
凌阳在马上看得惊讶,勒住马缰,赞叹不已:“这一路上遇见的高山大河有许多,但像这样似山高的荆棘,却还未遇见过,这天地间果然是无奇不有。”
听见师父的赞叹,猪八戒撂下行李,擦了把汗,嘟囔道:
“师父啊,这遭瘟的荆棘虽然壮观,但麻烦啊。”
“这些东西比那高老庄的篱笆还难缠,我们师徒要想过去,只怕是麻烦了。”
沙和尚放下担子,观望片刻,也是眉头紧锁:“大师兄,此岭广阔,荆棘深密,绕路恐怕不易,强行穿过,人马皆要受损。”
孙悟空却嘿嘿一笑,浑不在意。他跳上一块高石,手搭凉棚,运起火眼金睛望去,只见这片荆棘岭果然是大极了,南北纵横,怕不止八百里,将西去之路堵得严严实实。
“师父莫慌,八戒莫嚷,区区荆棘,能奈我何?看老孙手段。”
说罢,他纵身一跃,跳上云端,直蹿到九霄之上。
俯瞰下去,那八百里荆棘岭更显浩瀚,如同一片墨绿色的海洋,散发着蛮荒的气息。
孙悟空从耳中掏出如意金箍棒,掂量一下,念动口诀,叫声:“变!”
只见那碗口粗细的金箍棒,霎时间金光万道,形态流转,竟化作一柄巨大无比、寒光闪闪的镰刀。
那镰刀刃口长逾百丈,闪烁着令人心悸的锋芒,仿佛能割裂一切。
“给俺老孙开!”
孙悟空在空中一声暴喝,双臂运起搬山倒海的神力,挥舞着那巨型镰刀,对着下方无边无际的荆棘海洋,便是拦腰一割。
“嗤啦啦——!”
一声撕裂乾坤般的巨响传来,金箍棒所化的神兵何等锋利,只见那刀刃过处,无论多粗多韧的荆棘藤蔓,尽皆如同朽木烂草般齐刷刷断裂。
一道宽达数十丈、笔直向西的平坦大道,随着镰刀的挥舞,被硬生生开辟出来。
断掉的荆棘碎屑漫天飞舞,如同下了一场绿色的暴雨。
但这还没完,
孙悟空收了金箍棒,复归原样揣入耳中,随即对着巽位站立,那里正是八卦中的风源所在。
他对着那片被割裂、堆积如山的荆棘残骸,猛地深吸一口气,这一吸,仿佛将周遭数十里的空气都抽空了。
“呼——!”
一口狂风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这风初起时还只是猎猎作响,在瞬息间便化为一股接天连地的狂暴龙卷,裹挟着那些堆积如山的荆棘断枝、残叶败梗,如同巨灵神挥舞扫帚,将其尽数卷起,远远地抛向了无人荒野的深处。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那条新开辟的大道便被清理得干干净净,露出了下方坚实的土地。
凌阳在下方看得目瞪口呆,他虽然知道孙悟空神通广大,但每次亲眼目睹这等改天换地的手段,依旧觉得心神摇曳,难以置信。
什么叫改天换地?
这就是改天换地。
以一己之力改变大自然的力量。
他双手合十,不住念诵佛号:“悟空,真乃神力也!”
猪八戒和沙僧也是相顾骇然。
猪八戒咂舌道:“我的乖乖,哥哥这一手,比当年在高老庄犁地可威风多了,这要是去给人开荒,得挣多少银子。”
沙僧则稳重些,叹道:“大师兄神通,果然非我等能及,若无师兄,这荆棘岭对于我们而言怕是要麻烦许多,耽误了西行。”
道路既开,师徒几人精神大振,当即上路。
这一路上,但见两旁荆棘断口平整,高达数丈的“墙壁”林立,行走其间,别有一番奇景。
几人也不耽搁,趁着孙悟空开辟的道路尚在,马不停蹄,人不住手,一路向西疾行。
毕竟这荆棘看多了也乏味得很,没什么营养。
这一走,便是从白昼走到黄昏,足足行有百十里之遥。
眼看天色将晚,前方出现了一块难得的空阔之地。
空地当路,立着一通青石碣碑,上面苔藓斑驳,刻着三个苍劲古朴的大字——“荆棘岭”;
下方还有两行十四个小字:“荆棘蓬攀八百里,古来有路少人行”。
凌阳见了,哪里会不明白自己这是到哪里了。
其实先前他在看见那荆棘的时候心中就有猜测了,毕竟西游记里的名山大川数不胜数,说到处都是有些夸张,但数量确实是挺多的。
但荆棘就不一样了,几百里的荆棘也只有那一难有,其它地方是没有的。
见了这碑,师徒们也不停留,既然知道了这地方有多远,那就应该走了。
毕竟路就在前方,不去走,它是不会削减的。
几人马不停蹄,借着微弱的星月之光,沿着孙悟空开辟的大道,又行了一日一夜。
直到次日天色再次晚了下来,前方那被劈开的荆棘“高墙”也过了许多,蓬蓬结结的杂乱之声复又入耳,但似乎稀疏了不少。
风中传来竹叶摇曳的簌簌声,松涛起伏的飒飒声,比起之前死寂的荆棘丛,多了几分生气。
恰好前方又出现一段空地,比先前那块更大些。
空地中央,竟矗立着一座庙宇。那庙宇看起来年代久远,墙垣斑驳,颇有古意。庙门之外,几株松柏苍劲凝翠,数棵桃梅在这秋冬之际竟反常地斗艳争丽,显得颇为诡异。
凌阳下马,与三个徒弟一同观看。
但见那: 岩前古庙枕寒流,落目荒烟锁废丘。白鹤丛中深岁月,绿芜台下自春秋。 竹摇青佩疑闻语,鸟弄余音似诉愁。鸡犬不通人迹少,闲花野蔓绕墙头。 端是一处清幽僻静,却又带着几分凄清孤寂的所在。
孙悟空火眼金睛一扫,眉头微蹙,道:“师父,此地看似清幽,实则气息驳杂,少吉多凶,不宜久坐,我们还是继续赶路为妙。”
凌阳自然是答应,他难道还是说猴哥在害他,不想让他歇息?
专业事还是要听专业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