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表凌阳师徒几人,自那日孙悟空将六耳猕猴引荐给了东来佛祖弥勒,那六耳猕猴得了正果前程,心满意足,也不再纠缠于“我才是真悟空”的执念,如今在那弥勒内院潜心修行,只求早证菩提。
至此二心同一,锁牢意马。
师徒几人这才继续前行,复上西行大路。
一路风餐露宿,跋山涉水,不觉已是三秋时节。
但见:西风萧瑟,将天边最后几缕薄云也吹得散尽,露出湛蓝高远的天穹;远山之上,经了霜的树林,呈现出红、黄、橙、褐交织的斑斓色彩,宛如天神铺开的巨大锦缎。
秋日风光,本自带几分苍凉寥廓之意,更兼前路山水迢递,一眼望不到尽头,使得行路之人心中平添几分孤寂。
只见北来的大雁排成人字,匆匆南飞,夏日里的燕子也早已不见踪影。
按理说,在这秋冬时节,气温变化总归是有迹可循的,即便是早晚午间有些温差,也断不会出现骤冷骤热的极端情况。
可世间之事,偏有那违反常理的存在。这一日,师徒几人刚走过一处界碑,行不过数百米,一股反常的、令人窒息的热浪便毫无征兆地扑面而来,蒸得人瞬间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孙悟空反应最快,一个筋斗云飞起半空,手搭凉棚,运起火眼金睛四下观望,只见大地一片焦黄,远处似有隐隐红光,不禁满面疑惑,落下云头对三藏道:“
师父,奇怪得很!如今正是秋凉时候,为何反倒有这般蒸人的热气?”
那八戒一听,忙抖了抖那双肥硕的大耳朵,抢着卖弄他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见识:
“哥啊,您这就不晓得了吧,俺老猪曾听闻,在那西方极远之地,有个什么斯哈哩国,乃是日头落山之处,俗名叫作‘天尽头’。”
“听说每到那申时、酉时,国王就得派兵登上城头,拼命地擂鼓吹号,那声响大得跟海沸似的,只因那大日乃是太阳真火,掉进西边的大海里,就像烧红的铁块淬进冷水,会发出惊天动地的滚沸之声。”
“若不用这鼓角声混着、掩盖着,只怕那巨响能把城里小娃儿的魂魄都震散喽!俺看眼下这般炎热,八成是快到那日落的地方了。”
凌阳听得“斯哈哩国”四字,心中微微一动。
斯哈哩国凌阳知道,在黑神话里将其当作第二章的隐藏关卡,里面藏了许久以前的定风丹,专门用来克制黄风大圣。
里面也有关于这鼓声的描述,只不过里面多了一些其他元素。
至于什么太阳落入海中这等事,凌阳自然相信,毕竟现在的世界是西游世界,别说太阳落入海中了,就是有人能够头顶天脚踩地,眼如日月他也信。
太阳精火落海发出声响又算得了什么?
在此地谈论所谓的“科学常识”,还是一码归一码。
孙悟空听得真切,忍不住嘿嘿笑起来:“你这呆子,休要在此胡言乱语,哄骗师父。”
“那斯哈哩国,距离此地十万八千里也不止,就凭咱们这般走法,三日一停,五日一歇,悠哉游哉,便是我等从小走到老,老了再投胎变小,轮回个三生三世,也未必能到得了,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
八戒被大师兄当众戳穿,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嘟着长嘴囔囔道:
“哥啊,既不是那日落之处,那你说是为啥这般酷热?总不是俺老猪身上这几百斤肥膘散出来的热气吧?”
沙僧到底是老实厚道,认真分析:“大师兄,二师兄,莫要争了。想是天时运行偶有乖戾,秋行夏令,故而气候反常炎热,也是有的。”
“诸位叔叔,你们说得都不对。”
一个清脆又声音响起,正是红孩儿。
他望着远方天际那抹不易察觉的、仿佛火焰燃烧般的云霞,语气中带着怀念,“这里,是八百里火焰山。”
“火焰山?”
“火焰山?”
“火焰山?”
师兄弟三人几乎异口同声,猪八戒更是诧异得瞪大了眼睛:“贤侄,莫非这里就是你的家乡?我们以前常听你念起,如今这是走到你家门口了?”
“不错。
”红孩儿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侄儿的家,就在这火焰山往西南走一千多里。
火焰山这里无春无冬,四季皆夏,常年酷暑难耐。
”他深深吸了一口灼热的空气,继续道:“这里还只是火焰山的外围,不算最炎热的,尚且有人家户能够艰难生存。”
“等真正进入了火焰山腹地,那才是真正的熔岩地狱,酷热无比,便是金铁也能融化。侄儿的三昧真火,便是在那山心烈焰中领悟修炼而成的。”
猪八戒听到这里,不禁缩了缩脖子。
“红孩儿。”
这时,孙悟空开口了,声音比平时略显郑重。
红孩儿闻声,也收敛了笑容,正色看向孙悟空。自从加入取经队伍以来,孙悟空大多叫他“贤侄”或者笑着喊他,如此正式称呼,还是头一遭。
“既然这里已是你的家,你的母亲也在此地修行,我那嫂嫂,想必思念你想得紧。你离家日久,如今到了家门口,便先回去探望母亲吧,也好让她安心。”
“好。”
红孩儿点了点头,回答得干脆利落,思乡念母之情自是难以割舍。
“贤侄,你去见了母亲,享那天伦之乐,可别忘了给我们这几个风餐露宿的叔叔准备好斋饭啊。”
红孩儿刚要转身,猪八戒便摸着肚皮,半开玩笑地喊道。
红孩儿听了,知道这是玩笑话,回头挥了挥手,脸上露出笑容:
“放心吧叔叔,我一定让母亲准备最丰盛的斋饭款待你们!保管让你吃得走不动道。”
“哎呀呀,我这贤侄可真真是懂事!可比某个只知道耍棍子的猴子贴心多了。”猪八戒乐得眉开眼笑,冲着孙悟空的背影挤眉弄眼。
孙悟空懒得理他,目送红孩儿化作一道红光,迅捷无比地朝着火焰山掠去,转眼便消失在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