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棉从愣神中反应过来的时候,听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她不适地微微皱了皱眉。
气氛好像也在这些声音下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看车队的人没有说话,他们还以为得到了某种肯定,变得越发大胆起来,声音也越来越高。
许维国刚想开口制止他们,突然的一声冷哼,让气氛立刻安静下来。
众人看向声音的来源,是裴闻翛。
他浑身的绿色血迹在月光下让他看起来像是索命的恶魔,一贯平直的嘴角微微上扬,诡异地让人身体发颤,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裴闻翛擦了擦脸上沾染的血,眼神算的上平和,但那浓墨色瞳孔透出来的冰冷顺着夜风侵入了人的骨髓一般。
“看来你们很喜欢这些怪物,我也不介意送你们去做他们的同伴。”
裴闻翛平时鲜少开口,低沉的嗓音悦耳动听,听在大家的耳中却仿若索命的低吟。
一时间大家都噤若寒蝉,再没有人敢跳出来。
戈棉看着裴闻翛此刻的模样,没有一丝害怕的情绪,反而有些出神,总觉得有些熟悉是怎么回事?
她摇了摇脑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出去。
突然刚才那些出声的人都不由自主整齐地地“咚”地一声跪在地上,膝盖都差点磕出血来。
是常青的异能,他平日里清亮慵懒的声音也低沉下来,目光沉沉扫过在场的人:“不会说话就少说话,别说话,如果这么会犯贱,就去怪物堆里犯。”
车队的人面色阴沉着回到了车子里,至于那些跪着不能动弹的人,没人敢吭声为他们求情。
戈棉看着那些跪着的人恼怒又憋屈的眼神,目光扫过还跪坐在地上哭得要晕厥过去的年轻女人,心中只觉得好笑。
要说这种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绑架他人的人,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少。
尤其是面对一些弱势的群体,他们只会变本加厉,如果不是今天车队的人表现地够强,这样的指责迟早变成排挤、霸凌。
她一点也不同情这些人,自从十岁的时候爸爸妈妈车祸去世后,她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被指责的对象。
明明最不愿意失去父母,变成无依无靠的孤儿的是她,周围的人却强硬地把克星的名号安在她身上,说她害死自己的父母,要不得好死。
戈棉眼中划过一抹冷意,没有再留在原地,背着李文慧的尸体离开了。
在她挖土坑的时候,蒋辛平突然过来帮了一把,他应该是身体强化一类的异能,力气很大,三两下就挖好了一个差不多能放下李文慧的坑。
“谢谢。”戈棉把李文慧小心地放进坑里,对一言不发过来帮忙的蒋辛平轻声道了声谢。
她看了半分钟之后,还是给李文慧合上了双眼,把身上的格子外套披在她身上,垂下眼眸道:“不知道你会不会怕黑,可能也有点冷,将就一下吧。”
等将李文慧安葬好之后,戈棉侧过头问蒋辛平:“蒋大哥,你怎么会到这边来?”
蒋辛平愣了愣,挠了下头:“随便出来转转。”
“还是很感谢你帮忙,我一个人的话可能要忙到大半夜了。”戈棉对此没有怀疑,真诚地道谢。
等过了一会,戈棉见蒋辛平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想着也许人家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吧,戈棉就道别往车队驻扎的方向走去。
等戈棉走远了之后,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下走出一道高大修长的人影,是裴闻翛。
“老大。”蒋辛平喊了一声。
裴闻翛点了下头回应,他抬头看向葱郁的树叶,即便夜色下其实看不太分明,也能看出这是一棵漂亮的、生机勃勃的大树。
“是个好地方呢......”裴闻翛低声呢喃了一句,眼神漆黑,他的阿棉在为别的人伤心……
蒋辛平没听清,但他也没开口询问,就像他不会询问为什么老大要他大半夜出去帮一个小姑娘挖坑葬人一样。
——
记忆到此截止,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了。
在周围人的鼾声中戈棉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脑袋半靠在旁边的树上,整个人蜷缩着像一只无助的小兽。
她半梦半醒之间感觉身上变得暖和了起来,无意识皱起的眉头都放松了。
第二天一早她是被冷醒的,想起昨晚那个温暖的梦有些惆怅起来,天气越来越冷了,没有厚衣服和被子,她接下来要怎么活下来呢。
戈棉身上只有半块饼干了,还是前天中午剩下来的,不是饿得狠了她没打算吃。
这荒郊野岭的地方,就算手机有电导航也用不了,她根本不知道去哪找吃的。
而且她担心她离开后车队就走了,到时候她一个人,没有野外生存经验,根本没办法自己走出去,更没办法活下来。
临近下午的时候她还是把唯一的食物吃掉了,可半块饼干根本不果腹,她的胃在不满地叫嚣着。
可她也没办法,周围那群人的食物也快吃完了,甚至已经有人丧心病狂地开始抢别人的辛辛苦苦攒下来的余粮了,不过被车队那群人暴力制止了。
车队的人倒是每天都奢侈地开火煮饭,但是没人敢去抢他们的食物,除了力量悬殊之外,还因为忌惮那个在一瞬间洞穿所有怪物脑袋的恐怖男人。
就在戈棉低着头默默忍受饥饿的时候,突然感觉人群开始微弱地骚动起来,她头顶也打下一片黑色阴影。
她下意识抬起头却发现在她面前蹲着一个很高大的男人,他的身形完全遮住了这个小角落里的光,周身冷冽的气质让戈棉不由地脊背发麻,紧张起来。
是车队那个领头的可怕男人,他今天没戴鸭舌帽,一丝柔软的墨色短发落在眉间,戈棉不敢看他的双眼,只敢把眼神落在眼前人漂亮、棱角分明的下半张脸上。
自然就没发现男人看她的眼神是深暗的,眼底掠过一抹让人心惊的偏执和疯狂。
“你、你好。”看前面的人半天不开口,戈棉只好硬着头皮开口打招呼,刚想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找她,眼前就递过来一个白色的、散发面麦香气的馒头。
戈棉下意识地想伸手接住,但又很快制止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何况这是在食物紧缺的时候,为什么会突然给她食物?
即便是救命恩人,戈棉也没有完全放松警惕。
裴闻翛将眼前团成一团,明显有些谨慎的小姑娘的些微警惕全看在眼里,眼底升起浅浅的笑意,将身子挪开了些许:“他们都有,你不用担心。”
明明是冷澈的音色,语调也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的平静淡漠,戈棉却见鬼地听出来一丝温和。
她顺着眼前人挪开的空间看过去,发现确实有几个车队的人给众人在分发白色的馒头。
“谢谢。”戈棉轻声细语地道了声谢,拿过裴闻翛手上的馒头就大口地啃起来,她实在太饿了,平常普通的馒头现在尝起来都是香甜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裴闻翛他们会给他们这群人发馒头,明明昨天晚上还是剑拔弩张的,按道理来说他应该会抛弃他们这群“白眼狼”才对。
想不明白,但她不觉得这馒头会有什么问题,如果想要害他们的话,按车队的能力来说,完全没必要这么拐弯抹角。
顾及着眼前还有人,她吃的还算矜持了。
裴闻翛看着眼前狼吞虎咽的小姑娘,目光从她脏兮兮的小脸落到捧着馒头用纱布包起来的手,神色暗了下来。
但是他最终没有说什么,等小姑娘吃完一半的馒头之后,往她另一只手里放了一瓶矿泉水就离开了,例行公事似的头也没回。
戈棉愣了一下握紧水瓶,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像是在思考什么。
常青见自家老大冷着一张帅脸回来了,往看起来就可怜兮兮的戈棉身上看了一眼,心下就了然了:“老大,你就让她来我们车队呗,忍这么多天是干什么呢?到头来心疼的不还是你。”
裴闻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要让她主动朝我而来。”这样就算阿棉最后想要离开也没有了理由,到时候她再也别想和他分开了。
常青瞥见自家老大漆黑眼底划过的一抹碎冰般的疯狂,一时背脊发凉,瞥了一眼明显什么也不知道的戈棉,也不知道这小姑娘被自家老大盯上是幸运还是不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