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的粮仓终于在秋收后彻底堆满了。最后一袋青稞被扛进去时,首领用袖子抹了把汗,转身对着帮忙的族人直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了堆:“满了!真满了!”
粮仓是用龙安城送来的图纸盖的,青石地基,木架搭顶,四面开着透气的窗格,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去,在粮堆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浮动的青稞粉像金色的烟尘,呛得人直打喷嚏。
“阿爷,先生说这叫‘仓廪实’!”小孙子踮着脚扒着窗沿往里看,鼻尖沾了点粉,像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书上说,仓廪实了,大家就不用饿肚子了。”
首领笑着把他抱起来,往他嘴里塞了块奶酥:“可不是嘛。以前咱们过冬,全靠挖地窖藏点干肉,哪见过这么多粮食堆成山?”
正说着,龙安城的商队到了。巴图跳下车就喊:“首领!新到的水车图纸!还有苏姑娘让人捎的《幼学琼林》,说是给学堂添的课本!”
车厢里钻出个戴眼镜的年轻先生,是苏眉特意派来的,手里捧着个木盒:“首领,这是陛下让我带来的‘谷物测湿仪’,能测粮食的干湿,免得存久了发霉。”
首领接过那巴掌大的铜制仪器,翻来覆去地看,又递给老王:“王师傅,你懂这个?”
老王擦了擦手接过,摆弄了两下就笑了:“简单!把粮食放进去,指针指到绿色就是干的,红色就是潮了。苏姑娘想得真周到!”
学堂里,新来的先生正教孩子们读新课本。“‘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他指着字讲解,“咱们现在有了粮仓,更要记得春天播种的辛苦,秋天收割的劳累。”
孩子们跟着念,声音脆生生的,飘出石屋,落在打谷场上。那里,几个汉子正试着组装新水车,木轴转得还不太顺畅,时不时停下来互相骂两句,又笑着继续拧螺丝。
“这玩意儿真能自己转着浇水?”一个络腮胡汉子摸着水车的叶片,满脸不信。
巴图拍着胸脯保证:“那是!龙安城的田都用这个,省老鼻子力气了!等装好了,开春种土豆就不用肩挑手扛了!”
首领的婆娘们在帐篷里忙活,案板上摆着新磨的青稞粉,正蒸着发糕。热气腾腾的白雾里,她们的笑声此起彼伏。“今年的粉细,蒸出来的糕肯定软和!”“给学堂的孩子们多留两笼,读书费脑子!”
傍晚时,粮仓的门被郑重地锁上,钥匙由首领和老王各执一把,要两人同时开锁才能打开。首领把钥匙串在腰带上,拍了拍:“这玩意儿比狼牙还金贵。”
夜幕降临时,打谷场燃起了篝火。新收的玉米被串在木棍上烤,滋滋冒油;大锅里煮着奶茶,奶香味混着青稞酒的烈气,在空气里弥漫。
巴图抱着酒坛,给每个人倒上:“今年这收成,得敬陛下,敬苏姑娘,敬咱们自己!”
“敬粮仓!”首领举着碗,声音洪亮,“敬往后的好日子!”
孩子们追着跑着,手里举着烤得金黄的玉米,笑声像银铃。学堂的先生坐在火堆旁,借着光翻看新课本,时不时被孩子们的闹声逗笑。老王喝多了,红着脸给大家讲龙安城的故事,说那里的楼比雪山还高,街上的马车跑得比牦牛快。
首领的小孙子凑过来,拽着先生的袖子问:“先生,龙安城的孩子也学‘仓廪实’吗?”
先生笑着点头:“不仅学,他们还会种更厉害的庄稼,造更方便的农具。等你长大了,也去龙安城看看,就知道世界有多大了。”
小孙子似懂非懂,举着玉米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苗“噼啪”跳了跳,映红了他眼里的光,也映红了粮仓的窗,那窗格在夜色里像块发亮的网格,守着满仓的金黄,也守着一整个雪域的希望。
夜深了,篝火渐渐小下去,只剩下炭火偶尔爆响。首领起身往粮仓走,借着月光摸了摸锁,又听了听里面的动静——粮食在安静地呼吸,像在孕育着春天的种子。他笑了笑,转身往帐篷走,腰带的钥匙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