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费?定位器?”王富贵的意念在满是泥浆的背包底层艰难地“吐着泡泡”,“大佬…您是说…这块…土疙瘩?吸溜…它除了闻着像…刚挖出来的老山参…还能当GpS用?”
“闭嘴,烘干你自己。”李云霄没好气地低喝,一边奋力将身体从粘稠的泥沼中拔出来,一边将怀中依旧沉睡、胎膜光华流转如紫金神玉的婴儿护得更紧些。小家伙经历了地底那场饕餮盛宴和空间喷发,睡得格外香甜,小嘴微微嘟着,仿佛在回味“佛跳墙”的余韵。
他抹了把脸上的泥水,冰冷的目光扫过重新变得死寂的噬魂泽中心。刚才那场混乱的能量喷发,不仅把古籍“焚化炉”和最后一瓶地乳之精送走了,也彻底抹平了息壤泉的入口。想要重新挖开?且不说工程量巨大,单是惊动这片沼泽下可能存在的更恐怖玩意,就得不偿失。
摊开手掌,那块温润的息壤碎片静静躺在掌心。它不过巴掌大小,通体呈现一种内蕴光华、仿佛流动蜜蜡般的土黄色,触手温润如玉,却又带着大地特有的厚重感。更奇异的是,碎片内部似乎封存着一缕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空间波动,如同一条被冻结的丝线,隐隐指向西南方向——正是古籍遁走的方向!
“焚化炉”撕裂空间遁走时,显然利用了息壤泉爆发的能量潮汐,甚至可能还强行抽取了一丝息壤的本源空间特性!而这枚碎片,作为息壤之壁的一部分,天然与本源有着联系。它内部残留的波动,就是追踪那本“偷汤贼”的绝佳路标!
“胖子,”李云霄将息壤碎片小心收进贴身口袋,感受着那丝微弱的空间牵引,“从现在起,你的核心任务,就是监控这块碎片的空间指向!它指向哪,我们就去哪!”
“得…得令!大佬!”王富贵意念振奋,立刻分出一缕精纯意念,“粘”住了那块温润的碎片,“瓦…瓦保证!就算它钻到地心…瓦也能把它揪出来!吸溜…敢偷小大佬的汤底…活腻歪了!”
收拾残局。清点损失:最后一瓶地乳被抢走,几块备用感应石在空间喷发中碎裂,衣物装备灌满了泥浆。但万幸,最重要的“高压锅”和核心家当(王富贵本体、令牌、工具包主体)都还在。
李云霄在沼泽边缘找了个相对干净的水洼,简单清洗了一下身上和背包外层的泥浆,又给婴儿擦了擦小脸(小家伙不满地哼哼了两声,继续睡)。换上备用衣物,重新固定好婴儿,背上依旧散发着淡淡泥腥味的行囊。
“目标,西南!追!”李云霄眼神锐利,没有丝毫犹豫,再次踏入莽莽群山。
有了息壤碎片的明确指向,前路虽然依旧艰险,但至少有了明确的目标。李云霄将神念主要用来探路和警戒,追踪的任务完全交给了王富贵。
“报告大佬!碎片指向…偏西十五度!‘丝线’很稳!吸溜…那破炉子…没跑远!”王富贵实时播报,意念里充满了“抓贼”的兴奋。
“大佬!前方…有断崖!绕行还是…?”
“绕!碎片指向不变!”
“大佬!左边林子…‘味儿’不对!像…大型猫科动物刚撒过尿划地盘!咱…避避?”
“绕开!保持指向!”
“大佬!碎片…突然抖了一下!指向…往右偏了五度?嗯…又偏回来了?吸溜…那破炉子…该不会…在泥巴里打滚迷路了吧?”
李云霄:“……”
他算是明白了,指望这瓦灵导航不添乱就是万幸。好在息壤碎片的指向性足够坚韧明确,即便偶尔因地形或能量场干扰出现微弱波动,大方向始终稳定。
越往西南深处,山势愈发险峻奇诡。巨大的溶洞如同怪兽张开的巨口,深不见底,散发着阴冷潮湿的气息。奇峰怪石嶙峋,形态狰狞,仿佛被巨力扭曲过。参天古木的树冠遮天蔽日,林下终年不见阳光,滋生出大片大片色彩妖艳、散发着甜腻或腐败气味的巨型菌类。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混合着腐烂植物、奇异花香和某种…淡淡的、类似硫磺的矿物质气味。
环境愈发恶劣,但李云霄却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变化——怀里的婴儿,似乎对这种“原始”的环境格外适应。胎膜光华流转平稳,小脸红扑扑的,呼吸悠长。就连左眼深处那抹被压制的暗红,也显得异常安静。混沌道胎,仿佛回到了某种“母体”环境,正汲取着天地间游离的、更为古老原始的混沌能量进行着微妙的自我调整和巩固。
“吸溜…大佬…小大佬这状态…稳得一批啊!”王富贵也发现了,“瓦感觉…他呼吸之间…好像…在自动过滤这里的空气?那些毒瘴、花粉、烂泥味…吸进去…吐出来的…就剩下精纯的混沌能量了?这…这被动技能…也太省心了吧?”
李云霄微微颔首,心中稍安。这或许是稳固混沌道胎后的又一好处?至少不用担心小家伙被这恶劣环境毒倒了。
几日后,他们翻过一道如同巨斧劈开的陡峭山脊。眼前豁然开朗,地势陡然下降,一片相对开阔的山谷出现在下方。
山谷三面环山,一条湍急的、泛着诡异黑褐色泡沫的河流(地图上标注为“黑水河”)从谷中咆哮穿过。河流两岸,依着山势,密密麻麻地搭建着许多吊脚楼。这些吊脚楼与青石镇看到的苗家风格迥异,更加粗犷、原始,多以漆黑的硬木和巨大的兽骨为框架,覆盖着厚实的、不知名兽皮鞣制的“瓦片”。谷中弥漫着浓重的烟火气、浓烈的草药味、还有…一股淡淡的、令人不安的腥甜气息。
“黑水寨?”李云霄看着地图上那个用暗红颜料圈出来的寨名,眉头微皱。地图在此处标注了巨大的骷髅头和“极度危险”的警告。更让他警惕的是,手中息壤碎片的空间指向,笔直地…指向了这座寨子的深处!
“焚化炉”…躲进了寨子里?
“大佬…碎片指向…没变!就在寨子里面!最深的地方!”王富贵确认道,“而且…瓦感觉…这寨子的‘味儿’…有点复杂。烟火气、药味、汗味…还有…好多…好多小虫子的意念?密密麻麻…跟开了锅的芝麻糊似的…吸溜…有点瘆得慌。”
李云霄眼神凝重。蛊寨!这必定是十万大山深处,那些传承古老、精通蛊毒巫术的苗寨之一!古籍遁入此地,绝非偶然!要么是此地有它的同伙(邪修?),要么是此地有某种吸引它的东西…比如,强大的蛊虫?或者…更精纯的负面能量?
硬闯?风险太大。蛊毒诡异莫测,防不胜防。绕行?息壤碎片指向明确,绕行很可能失去目标。
“先靠近观察。”李云霄决定谨慎行事。他收敛气息,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借着茂密的灌木丛和嶙峋怪石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朝着山谷下方潜行。
靠近寨子边缘,那股混杂的气息更加浓郁。可以看到寨民的身影:无论男女,大多身形精悍,皮肤黝黑粗糙,眼神锐利如鹰。他们穿着染成深蓝或黑色的粗布短褂,露出强健的臂膀和小腿,上面刺满了各种狰狞的、类似毒虫猛兽的靛青色图腾。一些老人蹲在吊脚楼下,慢条斯理地捣鼓着石臼里的草药或虫尸,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药腥味。寨子中心的空地上,竖立着几根雕刻着复杂虫豸图案的图腾柱,柱身暗红,仿佛浸透了血。
更让李云霄心头一凛的是,他看到了寨子外围的“防御”——不是围墙,而是大量悬挂在树枝、屋檐、甚至埋在地面的兽骨风铃!这些风铃并非装饰,其下悬挂着各种颜色诡异、形态狰狞的干枯虫尸!微风吹过,风铃发出沉闷的、如同虫豸低鸣的声响。李云霄的神念扫过,能清晰地感应到这些风铃和虫尸周围,弥漫着一层极其隐晦、却带着致命威胁的能量场,如同无形的蛛网!一旦触发,后果不堪设想!
“蛊阵!”李云霄立刻停下脚步,藏身在一块巨大的黑色岩石后,不敢再贸然前进。
就在这时——
“咿呀~”怀里的婴儿不知何时醒了,似乎对下方寨子里飘来的、混合着烤肉和某种奇特草药的味道很感兴趣,小鼻子一抽一抽,小手指着寨子方向,发出了好奇的哼唧声。
李云霄赶紧捂住他的小嘴,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小祖宗,可千万别这时候开席!
然而,婴儿这细微的动静,似乎还是引起了寨子里某些存在的注意!
“呜——!”
一声低沉、悠长、如同牛角号吹响,却又带着金属摩擦般刺耳质感的声音,猛地从寨子中心的图腾柱方向响起!
瞬间!
整个黑水寨如同被惊醒的蜂巢!
吊脚楼的门窗纷纷打开,无数寨民涌了出来!他们手持骨矛、吹箭、淬毒的短刀,脸上带着冰冷警惕的神色,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寨子外围!几处高耸的了望台上,出现了手持奇异长弓、弓弦上搭着闪烁幽绿光芒箭矢的射手!
更让李云霄瞳孔骤缩的是,寨子深处,几股强大而阴冷的气息瞬间升腾而起!如同沉眠的毒蛇抬起了头颅!其中一股气息,尤为暴戾、血腥,带着一种古老蛮荒的威压,隐隐锁定了李云霄藏身的岩石方向!
“暴露了!”李云霄浑身肌肉瞬间绷紧!混沌能量在体内急速流转!王富贵也吓得意念“缩水”,死死加固着婴儿的意念屏蔽。
就在这剑拔弩张、千钧一发之际——
“吼——!!!”
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如同惊雷般从寨子后方、黑水河上游的峡谷深处炸响!
这咆哮充满了痛苦、愤怒和一种毁天灭地的狂暴!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整个山谷!黑水寨的木楼剧烈摇晃,兽皮鼓荡,悬挂的虫尸风铃疯狂摇摆,发出刺耳的悲鸣!寨民们脸上瞬间褪去血色,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恐惧!
“是…是老祖宗!”
“老祖宗又发狂了!”
“快!快去河神庙!”
寨子里瞬间一片混乱!所有的警惕和敌意,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咆哮彻底转移!那些升腾而起的强大气息也瞬间收敛,如同受惊的兔子,飞速朝着咆哮传来的方向——黑水河上游冲去!
“老祖宗?河神庙?”李云霄眼神一闪。机会!
趁着寨子大乱,防御松懈,他如同鬼魅般从岩石后闪出,神念避开那些混乱的能量场和蛊阵节点,沿着寨子外围阴影,朝着息壤碎片指向的寨子深处,急速潜行!
黑水寨深处,建筑更加密集、古老。巨大的兽骨和漆黑的硬木搭建的吊脚楼层层叠叠,形成一片迷宫般的区域。空气中弥漫着更加浓烈的、混合了陈年草药、虫尸、血腥和…一股淡淡的、类似息壤碎片那种古老土腥的气息。
息壤碎片的指向越来越清晰!李云霄循着指引,绕过几处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骨屋(里面传出窸窸窣窣、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噬声),最终停在了一处位于寨子最深处、依着一面巨大黑色岩壁建造的奇特建筑前。
这建筑不像吊脚楼,更像一个巨大的、用整块黑色岩石掏空而成的石殿!石殿入口处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两盏燃烧着幽绿色火焰的骨灯。殿门紧闭,由一整块厚重的、刻满了扭曲虫豸浮雕的黑色石门封住。那股古老土腥的气息,正是从石门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而息壤碎片的空间指向,笔直地…没入了这扇石门之后!
“就是这里!”李云霄眼神锐利。焚化炉古籍,还有它偷走的地乳之精,就在这石殿里!
他尝试用神念探查石门内部,却被一股强大而混乱的意念屏障阻挡。这屏障充满了冰冷的数据流气息和…一丝属于古籍的、特有的“馊味”!但在这混乱的屏障深处,李云霄还感应到了一股更加磅礴、更加古老、充满了大地厚重感,却被严重污染、散发着痛苦和狂暴波动的意志!正是这意志,与外面那声恐怖的咆哮同源!
“大佬…瓦感觉…里面…好乱!”王富贵意念带着惊惧,“焚化炉的‘馊味’…跟一股…好大好大…像山一样大的…‘土腥味’…搅在一起!那‘土腥味’…在发狂!在…在跟焚化炉打架?吸溜…打得…意念空间都快爆了!”
李云霄心中了然。古籍遁入此地,显然不是来做客的!它的目标,极可能就是这石殿里沉睡的、被称之为“老祖宗”的存在!它想利用偷来的地乳之精做什么?污染?控制?还是…吞噬?
不能再等了!
李云霄将婴儿小心地用背带固定好,小家伙似乎也感应到了石殿内混乱而强大的气息,小脸绷紧,异色瞳孔闪烁着警惕的光芒,小手紧紧抓着李云霄的衣襟。
“胖子,准备意念冲击!目标,石门后的意念屏障!给我撕开一道口子!”李云霄低喝,体内残存的混沌能量疯狂凝聚于右掌!指尖,一缕凝练到极致、带着湮灭气息的灰白指风,蓄势待发!
“吸溜!拼了!”王富贵意念咆哮,紫金琉璃瓦在背包底层爆发出刺目光芒,所有的“调和之念”混合着龙脉金光,化作一道无形的、尖锐无比的意念钻头!
“破!”
李云霄一声厉喝!混沌指风如同灰色的闪电,狠狠刺向厚重的黑色石门!同时,王富贵的意念钻头,精准地轰击在石门后那混乱的意念屏障最薄弱的一点!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
并非石门破碎的声音!混沌指风撞击在石门上,竟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白痕!这石门材质极其特殊,坚硬无比!
但王富贵的意念冲击,却如同烧红的铁钎捅进了黄油!那混乱的意念屏障猛地一颤,被强行撕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缝隙只出现了一瞬!
但就在这一瞬间——
“咿呀——!!!”
李云霄怀里的婴儿,似乎感应到了屏障缝隙后泄露出的、那股被污染却依旧磅礴精纯的“土腥味”本源气息,以及…夹杂其中的、属于地乳之精的熟悉芬芳!
小家伙瞬间炸毛了!
那双异色瞳孔(左眼暗红深处似乎有火焰跳动)猛地瞪圆!小嘴张到极致,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充满极致占有欲和愤怒的尖啸!
嗡——!!!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都要霸道的吞噬力场,以婴儿为中心,轰然爆发!目标,直指那道转瞬即逝的意念屏障缝隙!
恐怖的吸力,如同宇宙级的真空泵,狠狠作用在那道缝隙上!
咔嚓——!
意念屏障如同被重锤砸中的玻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道细微的缝隙,在霸道的吞噬力下,如同被两只无形的大手抓住,狠狠地…撕开了!
轰隆隆隆——!!!
整个黑色石殿,连同后方倚靠的巨大黑色岩壁,猛地剧烈震动起来!仿佛有什么沉睡万年的恐怖存在,被彻底激怒了!
“吼——!!!!”
一声比之前更加暴怒、更加痛苦、充满了毁灭气息的咆哮,如同受伤的远古凶兽,从石殿深处猛地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