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墨染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质询力量,仿佛穿透了维度的屏障,直达那隐匿的观察者。
纯白的“起源漩涡”在后方缓缓旋转,散发着抚平创伤、安定人心的柔和光辉。重生的光耀舰队静静悬浮,舰体流淌着液态的光银,与叶墨染的气息浑然一体,仿佛他意志的延伸。战场残存的混乱能量已被净化一空,只留下劫后余生的寂静。
短暂的沉默后,叶墨染前方的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那艘由液态水晶雕琢而成、流转着奇异光彩的梭形飞行器,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毫无遮掩地显现出来。它没有散发任何敌意或威压,只是静静地存在着,其技术的完美与超然,与光耀舰队生命化的磅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极致。
一段信息流,不再是直接传入意识,而是以某种超越语言的方式,在叶墨染和所有光耀舰队成员的“理解”中形成:
【观测日志更新。事件:‘终末编织者’清除。执行者:人类文明(已升维\/光耀形态)。执行方式:‘起源’应用——‘溯源归寂’。数据已记录归档。】
依旧是那不带感情的陈述风格,但其中蕴含的信息量却让林静等人心中巨震。升维?光耀形态?它们早已对人类的变化做出了定义和评估。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叶墨染直接问道,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切开那完美外壳,直视其核心,“仅仅是‘记录’?还是在‘记录’的背后,有着更深层的意图?比如,筛选?或者……收割?”
他不得不如此怀疑。“星海记录者”展现出的科技水平和对宇宙本源的理解远超人类,甚至可能也在“编织者”之上。它们冷眼旁观两个文明的生死搏杀,期间虽偶有“帮助”,但其动机始终成谜。
梭形飞行器表面的流光微微加速。
【定义:星海记录者。核心指令:观察、记录、理解宇宙中一切文明与‘本源法则’的互动模式,完善‘宇宙模型’。无筛选、收割协议。】
【补充: ‘帮助’行为,基于优化观测环境、确保高价值‘数据源’(指叶墨染及人类文明)存续之需求。】
【重申: 对‘起源之光’的出现及应用,表示最高级别关注。此现象超出当前‘宇宙模型’预期参数。】
信息流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组织更复杂的概念。
【类比解释: 宇宙如浩瀚书海,文明如书中文字。吾等职责,非改写故事,亦非评判优劣,而是尽可能完整、准确地‘阅读’并‘记录’每一页、每一字,以窥全书之貌。】
【‘起源之光’,如同书中突然出现的、能够自行书写并定义后续内容的‘活字’。其存在本身,即是最大之‘变数’,亦是最大之‘价值’。】
这个比喻,让叶墨染和所有人都有些明白了。它们更像是一群绝对中立的、追求终极知识的宇宙学家,而人类,尤其是掌握了“起源之光”的叶墨染,成为了它们模型中一个极其珍贵且无法复制的“异常数据点”。
“所以,现在‘编织者’这本书,已经被合上了。”叶墨染缓缓道,“你们接下来打算如何‘阅读’我们这本……‘活字书’?”
【建议: 建立‘有限信息共享协议’。】
【内容: 人类文明(光耀形态)共享关于‘起源之光’特性、应用及与‘世界石’融合之数据。作为交换,记录者将提供:1. 已观测宇宙区域之安全星图(标注潜在威胁及中立\/友好文明)。2. 基础维度稳定技术(预防类似‘编织者’撕裂空间之事件)。3. 关于‘世界石’起源及其在宇宙中分布之部分情报。】
这是一个交易。用知识换取知识,用未来的安全保障换取对当下奥秘的探知。
雷刃的声音在内部频道响起,带着警惕:“老叶,小心有诈!谁知道它们要这些数据想去干什么?”
林静则倾向于同意:“总指挥,它们提供的星图和技术,对我们未来的发展至关重要!而且,‘世界石’的起源……”
叶墨染沉思片刻。他感知不到“记录者”的恶意,只有一种纯粹的对知识的渴求。而且,对方确实有能力在人类虚弱时做更多事,但它们没有。
“协议可以建立。”叶墨染回应,“但需附加条件:共享数据仅限于研究用途,不得用于任何形式的复制、武器化或针对人类文明的行为。同时,协议期间,记录者需远离太阳系,未经允许,不得对地球及人类进行深度扫描或接触。”
【条件合理。接受。协议生效。】
【数据传递通道建立中……】
无形的信息洪流开始在双方之间安全地交换。浩如烟海的星图数据、精妙的维度技术原理涌入林静团队的数据库,而关于“起源之光”的初步观测数据和叶墨染的部分感悟(经过谨慎处理)也被传递出去。
做完这一切,梭形飞行器周围的空度再次开始扭曲。
【观测将继续,但保持协议距离。期待贵文明未来的……新篇章。】
【最后提示: ‘起源’非力,近乎‘道’。慎用,善用。】
话音落下,飞行器彻底消失,仿佛融入了宇宙背景之中。
来自高等文明的直接压力,暂时解除了。
叶墨染转过身,望向身后那片熟悉的星空,望向那颗遥远的、泛着温柔蓝色的星球。家园,终于恢复了宁静。
“总指挥,”雷刃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更显坚定,“我们……回家?”
叶墨染的目光扫过焕然一新的光耀舰队,扫过每一张劫后余生、写满期盼的脸庞。
“回家。”
他轻声说道,却仿佛下达了最庄重的命令。
光耀舰队调整方向,引擎喷射出柔和的纯白星辉,如同归巢的星群,朝着太阳系的核心,朝着那片承载了无数牺牲与希望的蓝色家园,开始了返航。
战争结束了,但文明的新征程,或许才刚刚揭开序幕。